雨宫叶垂下眼眸,纤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浅影,方才在奔跑时染上的人间色彩,正从他身上悄然褪去,周遭的喧嚣似乎在他身边慢了下来,如同在他周身展开了一圈静默的真空。那一瞬间,步美突然觉得叶恍惚间从这个世界抽离,走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仿佛一道透明的薄膜轻轻在他周身落下,将他隔绝在另一个他们看不见也触不到的世界。
宁静只持续了片刻,就被电车到站的广播打破。
“大家,走啦!”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几个身影便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融入车站外熙攘的人流。
为首的是柯南,他目光紧紧锁定了地图上标记的那个方向,小小的身影在人群中穿梭,展现出超乎年龄的敏捷与决断。
“等等我们,柯南!”步美喊着,努力迈开步子跟上,裙摆随着奔跑飞扬,光彦和元太紧随其后,三个真正的孩子组成了一支略显慌乱却目标明确的队伍,他们的奔跑带着一种纯粹的,不计后果的急切。灰原也跟着跑了几步,却下意识地回头。她看到雨宫叶明显变得急促的呼吸和有些发白的脸色,最终还是放慢了脚步。
“还好吗?”灰原有意停下来等他,似乎感受到他明显不支的体力,左手悬停在空中,似乎是犹豫着要不要给予一点帮扶。雨宫叶脸色极差,好不容易喘匀了气:“……抱歉“。
“没必要道歉,这不是你的错”。灰原平静道,带着叶匀速走了一阵,她的眼神锐利而平静,仿佛能一眼看穿他竭力隐藏的所有秘密——包括这具身体的不协调和力不从心。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下,任何逞强都显得徒劳。
灰原见他脸色逐渐恢复正常,便取下领口别着的侦探臂章,对其他人说:“你们先按照计划往前找,我们稍后就到。”
“那个叫江户川的男孩,”叶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是在自言自语,“他跑得很快。”
灰原的嘴角似乎勾起一个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弧度。
“是啊,”她应道,目光望向柯南远去的方向,“他总是这样,冲在最前面,仿佛不知道什么叫害怕。”她的语气里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混合着无奈和认可的情绪,“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能一次又一次地抓住真相的尾巴。”
雨宫叶又一次陷入沉默,灰原哀也无意再与他搭话,两人就这样缓步走着,速度竟也不慢,最终与四人在一处公交车站会和。一路辗转电车和公交,终于到达了一栋低调的公寓楼前,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夜间的风带着凉意吹过空荡荡的街道,路灯尽职尽责的亮着幽微的光。步美被风打了一个激灵,后知后觉现在太阳已经落山,她看着那栋黑乎乎的建筑,只觉得那东西仿佛下一秒就会化作黑暗中的巨兽,将几人吞噬殆尽,联想至此处,她不由靠近了身旁的小哀,,挽住对方的手臂,借此获得些勇气。
“就是这里吗?姐姐会在这里吗?”雨宫抬头,黑暗中,纤瘦的身形在只能看清一个模糊的轮廓。柯南并未承认,也没否认,右手扶着眼睛,仔细观察着那栋建筑。灰原一手安抚着步美的情绪,一边询问柯南有什么线索没有,柯南才终于开口:”走吧,我大概知道‘叶’住在哪间屋子了“。
他语气笃定,领着几人爬上二楼,走到走廊尽头的一间扇门前,不忘向几人解释:“这一带距离交通站很近,附近有不少便利店和超市,所以入住率很高,只要观察那些在晚上没有开灯的屋子,大概率就是‘叶’的住所。”说着,他轻轻敲了敲那扇薄薄的门板:“有人吗?”
无人作答。
重复几次后,江户川小心翼翼踮起脚尖,毫无阻碍的推开了那一扇门。
那是一个狭小漆黑的空间,几乎一眼就看得到屋内的一切陈设,自然也能轻而易举的看清,屋内空无一人。雨宫叶试探着叫了一声姐姐,下意识开灯,却被同行的光彦制止,几人熟练的调式几下腕表,随后表盘亮起莹白的光。叶相当惊讶的轻呼一声,随后被步美和哀拉到身边。
“小叶你要小心啊,这里很黑,跟在我们身后吧”。步美贴心解释道,叶小声和她道谢。
不过几十秒,几人就把这间屋子翻了个遍,屋内的陈设上积了层灰,看得出有段时间无人照看。
他在脑海中搜寻着相关的线索,在黑暗中摸索着,突然,身后亮起冷白色的光,他被一惊,下意识回头,只见不过一会的工夫,雨宫叶竟然已经爬上了椅子,打开了桌上那部陈旧的电脑。柯南凑近仔细一看,发现电脑竟然没设置密码,他表情有些严肃,抿着唇
“雨宫……”
他刚刚开口,跪坐在椅子上的叶肩膀就猛地一抖,竟直接失去平衡,身子一斜,栽了下去,“哐当”一声响,几人纷纷侧目,看到这戏剧性的一幕。柯南一手挠着脑后,尴尬地讪笑着,叶揉着脑袋支起上半身,小声道歉:……抱,抱歉,我太冒失了“。
灰原小步走到江户川身边,轻轻”哇“了一声,柯南连忙上前,把雨宫扶起来:“是我的错,我吓到你了……”
电脑嗡鸣着亮起,系统自动登录几个前主人常用的软件,一条视频弹了出来。
“还记得我吗?”
这道声音着实吓到了几人,他们不约而同抬头看向正播放着视频的电脑,只见右下角小屏中,一个带着鬼面的魁梧男人摆弄着镜头:“你可真是害我们吃了不少苦头呢,‘叶’,或者我该叫你,雾枝?”
“雾枝?”
元太疑惑不已,被光彦狠狠肘了下,示意他别处怪声。视频里,男人还在继续说着,被变声器扭曲的声音诡谲阴柔,雌雄莫辨。
“我帮你回忆一下,如何?六年前,不是你得意洋洋的将我送进监狱的吗?还记得吗?六年前的’青面‘。”他刻意地停顿几秒,随后用快道看不清的动作掷出一枚锋利的刺刀,镜头闪烁几下,最终撑不住刀刃的攻击,画面暗了下来,声音却如鬼魅般阴魂不散:“你最好做好准备,我只给你十四天的时间,从现在开始算起,就和你给我的时间一样。”
饶是柯南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心理准备,此刻也不由得冷汗直冒,他跳上桌子,调出了视频被接收的时间,上个月二十四号,晚上八点……
眼尖的灰原也看到了这个紧迫的日期,眉头紧皱:”江户川,如果十四天时间的话,那不就是今晚吗?“
原来如此……难怪亚久里会选在今晚前来。柯南低头看着手表,时针已经走到七和八之间的位置,时间所剩无几,但他们却还没有找到亚久里的位置。他顾不得自己身处何时何地,打开电脑,搜索和“青面”有关的一切信息,侦探团的几个孩子也不安的团坐在一起,光彦壮着胆子问道:“那个……柯南,他……他是要来寻仇吗?”
“嗯……”坐在椅子上的男孩手指在键盘上飞动着,鼠标滚动下滑,有关青面的信息在六人面前铺展开。
“青面”,本名佐野森,六年前因诱奸未成年未遂,绑架既遂,数罪并罚,被判处有期徒刑五年,出狱后销声匿迹,然而却在半个月前向“叶”发出恐吓预告,这期间长达接近一年的空白,究竟发生了什么,才让他做出了这样的决定?“叶”在那次事件中,又起到了怎样的作用?
“江户川。”身后灰原递过她的手机:“六年前,‘青面’一开始策划了一场以钱财为目的的绑架,拍下被害人的……照片后,就被警方抓获,因为并未造成实质伤害,所以只判了三年的刑期。”她沉声道:“而那次,’叶‘通过被害人在案发前半小时发布的一张照片,看穿了佐野的目的,并找到了佐野的作案地点……”
“网上对此事的讨论被有意压下……那场绑架的受害者……是雨宫亚久里。”
步美瞪大双眼:“雨宫亚久里……不是叶的姐姐吗?”
叶的震惊并不少于其他几人,直愣愣盯着自己的手指,脸上只剩空洞的茫然。
就在他们尚未从案件的震惊中抽离出来时,原本功能正常的电脑突然变得花白,又在几秒内骤然黑屏,最后弹出一个红色的倒计时,江户川暗道一声不妙,立刻离开电脑,此时时针已经划到了数字八。
倒计时的最后一格刚跳成零,走廊里忽然传来“咚——咚——咚”三下重得不正常的敲门声。声音像是敲在人心口,带着不耐烦与警告。
紧接着,门锁被粗暴地扭动。
咔嚓。
门板被一股蛮力踹开,狠狠撞在墙上,震得整间屋子都响起嗡鸣。那一瞬间,柯南能感觉到门框都被震得松动了半寸。
以戴着鬼面具的高大男子为首,四五个壮汉蜂拥而入,像潮水一样压进狭窄的空间。房间顿时被他们的体型挤得透不过气,气味、脚步声、喘息声混成一股窒息的压迫感。
六个人缩在狭小的阳台角落,全都被吓得脸色惨白。柯南立在最前面,像一堵小小的墙,强行挡住伙伴们惊恐的呼吸声。他不敢说话,甚至不敢让脚下的地板发出任何声响,只用眼角的余光捕捉每一个威胁动作。
麻醉针……最多只能倒一个。
足球……如果角度够狠,也许能打晕两个。
但这里空间太小,反弹误伤的风险极大。
而且——除了那颗足球,他再无可用之物。
他飞快计算,但每种方案都带着巨大的变量。就在他还在判断下一步时,外面的脚步骤然逼近——
哐!
阳台门被人从外面一把拉开,冰冷的夜风灌入室内,同时,一个魁梧的男人的影子挡住了所有光线。他盯着角落里的众人,嘴角缓缓扬起。柯南心脏骤缩,指尖紧紧扣住手表的按钮,再顾不上任何多余的判断。
“跑!”
他几乎是嘶声命令,同时抬手一摁,麻醉针像一只银色闪电射出,准确击中冲在最前的壮汉。对方闷哼一声,巨大的身体朝前栽倒,为他们勉强争夺了几秒钟的时间,虽然只有一瞬,但那一瞬间的空隙,也足够六人从阳台外的辅助门迅速冲进客厅。
不能停。
砰——!
足球贴着墙壁滑出一条刮风般的斜线,狠狠砸在追上来的两个黑衣人的太阳穴,两人像被割断线的布偶一样同时倒下。
但足球也顺势弹滚到远处,掉落在一堆杂物后,再也够不到了。
“柯南!球——”
“别回头!快跑!”
他压低声音,强行拉着众人继续前冲。然而刚冲到门口的转角,面前的防盗门突然被人从外面狠狠推开。
砰!
一道高大的黑影挡在门口——正是先前戴着鬼面具的男人,像是早就算准了他们会逃向这里,冷冷站在门前,肩膀几乎塞满整个出口。破碎的灯光切在他的面具上,使那张鬼脸在阴影里像活了过来。
孩子们被吓得一动不动,拼了命想要逃走,脚下却仿佛生了根,随着鬼面人一步步逼近,丝毫不能动弹。
雨宫叶下意识抓紧面前灰原的衣袖,周身几个孩子心跳如鼓,一下一下在他耳边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