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厢里喧嚣震耳，镭射灯球旋转着将破碎的光斑甩在每个人脸上。空气混杂着啤酒、果盘和劣质香水的味道，熏得人头晕。
李默缩在角落的阴影里，指尖无意识地抠着破旧牛仔裤上的一个毛边。他本不想来的，大学同学聚会，对他这种毕业三年还在温饱线上挣扎的人来说，简直是公开处刑。
但班长电话里那句“大家都来，就差你了”，带着不容拒绝的热络，让他最终还是咬着牙，用最后一百块钱买了身勉强能见人的打折衬衫。
果然，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那熟悉又令人窒息的环节开始了。
“哎，我刚提了辆宝马X5，操控性确实不错，就是市区油耗高了点。”曾经的体育委员王浩，看似抱怨，实则炫耀地晃着手中的车钥匙，金属标志在灯光下有些刺眼。
“浩哥牛逼啊！我这小奥迪A4跟你那没法比！”
“我在阿里P7了，年薪勉强百万吧，就是累成狗。”学习委员扶了扶金丝眼镜，语气平淡，却引得一片惊叹。
“婷婷更厉害，听说嫁了个富二代，直接住进别墅区当阔太太了？”
那个被点名的女生，曾经的班花张婷，如今一身名牌，矜持地笑了笑，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晃了晃手腕上那块亮闪闪的卡地亚手镯。
话题像击鼓传花，最终，还是不可避免地落在了李默身上。
包厢渐渐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这个格格不入的角落。那目光里有好奇，有怜悯，但更多的是一种毫不掩饰的审视和……等着看笑话的玩味。
“李默，你呢？现在在哪儿高就啊？听说你混得挺……神秘的？”王浩咧着嘴，语气带着促狭。
李默感到喉咙发干，心脏在胸腔里沉闷地撞击。他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在个小公司打杂，租着郊区农民房，朝不保夕。但他受不了那些目光，那是一种能把他最后一点尊严剥光的凌迟。
酒精和屈辱混杂着冲上头，他脑子一热，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变调：“我？我刚买了套房，就……市中心，碧海云天，大平层。”
话音落下，包厢里出现了短暂的死寂。
随即，
“噗——哈哈哈！”
“卧槽！李默你喝多了吧？”
“碧海云天？还大平层？你知道那儿一平米多少钱吗？”
哄笑声几乎要掀翻屋顶。王浩笑得拍桌子，眼泪都快出来了。张婷更是用那种看垃圾一样的眼神瞥了他一眼，优雅地端起酒杯，抿了一口，仿佛多看他一眼都嫌脏。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站了起来。
是苏晴，曾经的系花，也是李默整个大学时代遥不可及的梦。她今天依旧漂亮得夺目，只是那双看向李默的眼睛里，此刻盛满了毫不掩饰的厌恶和鄙夷。
她端着自己的那杯红酒，一步步走到李默面前，居高临下。
“李默，”她的声音很冷，像冰碴子，“上学时你穷，大家还能说你句踏实。现在呢？除了满嘴跑火车，你还会什么？”
她手腕一扬，杯中殷红的酒液带着冰冷的凉意，精准地泼在了李默脸上。
暗红色的液体顺着他的头发、脸颊流淌，染红了那件廉价的衬衫领口。黏腻，屈辱。
“上周你连打车的二十块钱都要跟我借，现在跟我说你买了碧海云天？”苏晴的声音带着刻骨的嘲讽，在寂静的包厢里异常清晰，“要点脸，行吗？”
水滴从发梢滴落，李默僵在原地，脸上火辣辣的，不是因为酒，而是那无数道如同实质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他身上。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就在这极致的狼狈和难堪中，一个冰冷的、毫无感情的电子音，突兀地在他脑海深处响起：
【检测到宿主在极端环境下进行符合标准的‘吹牛’行为，且‘吹牛’内容具备一定价值锚点。】
【吹牛银行系统，正式激活！】
【当前吹牛值录入：碧海云天顶级大平层一套（待兑现）。】
【系统评估：该‘吹牛’内容具备兑现潜力。现发放新手任务：请于24小时内，前往碧海云天项目1号院销售中心，完成产权交接手续。】
【提示：吹牛是门技术，本银行只兑现‘有价值’的牛皮。请宿主努力提升吹牛质量，解锁更多权限。】
李默彻底懵了。
脸上的酒液还在往下滴，周围的哄笑和窃窃私语仿佛被隔开了一层薄膜。吹牛银行系统？兑现？碧海云天？
是幻觉吗？是被刺激疯了吗？
他下意识地在心里问：“真的……能兑现？”
系统没有任何回应，但那个“待兑现”的状态，和24小时的倒计时（一个虚拟的时钟影像出现在他意识里），却清晰地存在着。
一股荒谬绝伦，却又带着一丝疯狂希望的情绪，猛地攫住了他。
……
第二天上午，阳光有些刺眼。
李默站在“碧海云天”销售中心门口，脚步踌躇。这是一座极具现代感的建筑，通体的玻璃幕墙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气派非凡。门口穿着笔挺制服的保安，眼神锐利地扫视着过往行人。
他身上还是那件被红酒染了色的衬衫，洗了但没完全洗干净，留下一块淡淡的污渍。头发乱糟糟的，眼睛里带着宿醉未醒的血丝和彻夜未眠的忐忑。
进去？万一是个恶作剧，或者自己真的疯了，岂不是自取其辱？昨晚的难堪还不够吗？
不进去？那24小时倒计时像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万一……万一是真的呢？
他咬咬牙，最终还是硬着头皮，迈开了如同灌了铅的双腿，走向那扇沉重的玻璃门。
出乎意料，门口的保安并没有阻拦，反而在他靠近时，微微躬身，拉开了门。
更让他震惊的是，他刚踏进那光可鉴人、奢华得如同宫殿的销售大厅，一个穿着剪裁合体西装、胸前别着经理铭牌的中年男人，就带着热情得近乎谄媚的笑容，快步迎了上来。
“李先生！您可来了！”经理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恭敬，“我们一大早就等着您了！合同都为您准备好了！”
李默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合……同？”
“是啊！”经理笑容可掬地侧身引路，“您昨天电话里预订的，1号院顶层，带空中泳池和私人花园的那套豪宅，所有手续我们都为您加急办理好了，就等您来签字确认产权了！这边请，贵宾室已经为您备好了茶点！”
经理的话如同惊雷，在李默耳边炸响。电话预订？顶层豪宅？空中泳池？
他昨天醉得不省人事，哪打过什么电话？！
是系统！只能是那个莫名其妙的系统！
他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努力维持着表面的镇定，跟着经理往贵宾室走去。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云端，那么的不真实。
就在他即将踏入贵宾室门的瞬间，身后，突然传来一个他无比熟悉，此刻却充满了极致震惊和难以置信的、尖利到有些变调的女声：
“李、李默？！你……你真的买了？！”
李默脚步一顿，缓缓回过头。
只见销售中心门口，苏晴和王浩站在那里，像是被施了定身法。苏晴那张漂亮的脸蛋上，血色尽褪，眼睛瞪得溜圆，死死地盯着他，手里拎着的某个奢侈品品牌的纸袋，因为她过度用力而捏得变了形。王浩也是一脸的活见鬼，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
看着这两人仿佛世界观崩塌的表情，李默心中那股积压了许久的郁气，忽然间就烟消云散了。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们一眼，然后对身旁恭敬等候的经理随意地点了下头。
“嗯，办手续吧。”
说完，他不再理会那两道如同实质的震惊目光，转身，迈步，走进了那间象征着财富与地位的贵宾室。
厚重的门，在他身后缓缓关闭，将外面的一切，彻底隔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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