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阳光透过树叶缝隙，在柏油路上洒下斑驳的光点。落白枝拎着刚买的菜回来，刚走到公寓楼下，就看到搬家公司的工人正往对面那间空置许久的房子里搬东西。
他脚步顿了顿。这间公寓楼有些年头，住的大多是老人或像他这样的年轻人，对面那户据说原主人早就搬去了别处，空了快一年，没想到突然要住人了。
落白枝没多在意，掏出钥匙准备开门，身后却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你好呀！请问你是住在这里吗？”
他转过身，看到一个顶着娃娃脸的男孩，眼睛圆圆的，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梨涡，看着格外可爱。男孩手里端着一个白瓷盘，里面盛着鲜红饱满的草莓。
“嗯。”落白枝点点头，有些拘谨。他不太擅长和陌生人打交道，尤其是这样看起来很热情的人。
“我叫黎沐阳，就住你对面，今天刚搬来。”男孩把草莓递过来，笑容更灿烂了，“这是刚从老家带来的草莓，可甜了，给你尝尝。”
落白枝看着那盘草莓，犹豫了一下。他上一世习惯了拒绝和疏离，突然的善意让他有些无措。
“拿着吧，邻里邻居的，以后还要互相照应呢。”这时，一个低沉温润的声音从黎沐阳身后传来。
落白枝抬眼望去，只见一个身形挺拔的男人站在那里。他穿着剪裁合体的浅灰色衬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线条流畅的手腕，气质金贵又优雅，眼神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沉稳。
“这是我先生，陆逢时。”黎沐阳自然地挽住男人的胳膊，脸上是毫不掩饰的亲昵，“我们刚从国外回来，以后就是邻居啦。”
先生？落白枝微怔，随即反应过来。他看着两人相视而笑的默契，心里忽然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羡慕。
那样自然的亲密，那样无需遮掩的依赖，是他上一世从未敢奢望的东西。
“谢谢。”落白枝接过草莓，声音有些低，“我叫落白枝。”
“落白枝？名字真好听。”黎沐阳眼睛亮晶晶的，“那我们先收拾东西啦，改天再找你玩！”
“好。”
回到自己的出租屋，落白枝把草莓放在桌上。鲜红的草莓在阳光下泛着光，像一颗颗饱满的心愿。他拿起一颗放进嘴里，清甜的汁水在舌尖蔓延开，带着一丝微酸，味道很好。
【宿主，他们看起来好般配啊。】022的声音带着感叹，【那个叫陆逢时的，气场好强，但看黎沐阳的眼神好温柔。】
落白枝没说话，只是看着那盘草莓，思绪却不受控制地飘回了上一世的大学时光。
大一那年，他刚被程家找到不久，在程家的安排下进了一所名牌大学。那时的他像只惊弓之鸟，对周围的一切都充满戒备，唯独在图书馆第一次见到苏砚时，心跳漏了一拍。
苏砚是学校的风云人物，成绩优异，家世出众，性格却很低调，总是一个人坐在图书馆靠窗的位置看书。落白枝第一次注意到他，是因为自己不小心碰掉了书架上的书，是苏砚弯腰帮他一本本捡起来的。
阳光落在苏砚低垂的眼睫上，投下一小片阴影，他的手指修长干净，递书过来时，指尖不小心碰到了落白枝的手，温热的触感让落白枝脸颊瞬间发烫。
从那天起，落白枝就像着了魔一样。他会偷偷坐在苏砚斜后方的位置，假装看书，实则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追随着那个身影；他会记得苏砚常喝的咖啡牌子，在他去接水时，悄悄在他桌上放一瓶；他会在苏砚参加辩论赛时，躲在观众席的角落里，紧张地攥着衣角为他加油。
可他不敢靠近。那时的他，顶着“程家真少爷”的名头，却活得像个笑话，被程浩处处打压，被顾言时时嘲讽，连抬头看人都觉得自卑。他觉得自己像阴沟里的老鼠，根本配不上那样耀眼的苏砚。
所以他只能把这份喜欢藏在心底，像守护一个易碎的秘密。他默默付出，做了很多只有自己知道的小事，从未奢望过被发现，更不敢奢求回应。
直到死，他都以为那只是自己一个人的兵荒马乱。
【宿主，你怎么了？脸色不太好。】022察觉到他的情绪低落。
落白枝回过神，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睛，“没事。”
他拿起一颗草莓，又咬了一口。清甜的味道里，似乎多了一丝苦涩。
如果……如果那时的他能勇敢一点，会不会有不一样的结局？
可人生没有如果。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看不到的角落，也有人正悄悄注视着他。
……
大洋彼岸的深夜，书房里还亮着灯。
苏砚坐在电脑前，屏幕上是他刚刚查到的关于程家的最新消息。指尖夹着的烟已经燃到了尽头，烫到了手指，他却浑然不觉，只是盯着屏幕上那些刺眼的文字，眼底翻涌着浓重的戾气。
“落白枝……”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声音沙哑得厉害。
回国后听到的消息，像一把淬了冰的刀，狠狠扎进他的心脏。
“程家真少爷不堪压力跳楼身亡”“程浩痛失爱弟，发文悼念”……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嘲笑他的迟来。
他一开始是不信的。那个总是偷偷看他，会在他书里夹小纸条提醒他“喝咖啡别太烫”，会在下雨天悄悄把伞放在他自行车筐里的小少年，那么小心翼翼地活着，怎么会突然跳楼？
他疯了一样地查，动用了所有能调动的力量，终于拼凑出了真相——程家的冷漠，程浩的伪善，顾言的羞辱，还有那些被掩盖的肮脏交易。
原来他小心翼翼护着的小少年，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经历了那么多痛苦。
苏砚猛地将桌上的文件扫落在地，眼底布满红血丝，像一头失控的困兽。
他怎么会不知道落白枝的那些小动作？
图书馆里偷偷的注视，桌角悄悄出现的咖啡，辩论赛结束后塞到他手里的润喉糖……他都知道。
他甚至比落白枝更早动心。
第一次在图书馆帮他捡书时，就注意到了这个眼神怯怯却又带着倔强的少年。后来发现他总坐在自己身后，看着他时眼里的光像星星一样亮，他的心就彻底乱了。
他喜欢落白枝，不是因为他的样子，而是在那段被家族琐事烦扰、觉得人生枯燥乏味的日子里，落白枝像一道意外的光，带着干净又执拗的暖意，撞进了他心里。说不清哪里好，可就是谁也代替不了。
他不是没想过表白。在国外交换的那半年，他对着镜子练习了无数次，甚至已经和家里人打好了招呼，不管落白枝是什么身份背景，他都要和他在一起。说服家里人费了多大劲，他都觉得值得。
可他没想到，等来的会是这样的消息。
“呵……”苏砚低低地笑了一声，笑声里满是绝望和疯狂，“程家……程浩……”
他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声音冷得像冰：“把程家那个新能源项目给我截了，不惜一切代价。”
他要报复。
他要让那些伤害落白枝的人，付出千百倍的代价。
可再狠的报复，也换不回那个会偷偷看他、会给他塞小纸条的小少年了。
苏砚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眼角有滚烫的液体滑落。
如果能重来一次……
他一定早点找到他，告诉他：落白枝，我喜欢你，不是一时兴起，是深思熟虑，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坚定。
可惜，没有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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