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回市局

烛火在川行眼前跳动，将徐长卿苍白的面孔映照得明暗不定。

川行笨拙地用湿毛巾擦去他耳廓和脖颈上已然半干的血迹，手指止不住地颤抖。

楼下压抑的啜泣和死寂般的沉默，像巨石一样压在他的心口。 “对不起，是我的原因，都是因为我……”这句自责在他脑中盘旋，几乎要冲破喉咙。但他死死咬住了牙关，将呜咽声堵了回去。现在不是崩溃的时候，白描和慕容仙的牺牲，是为了让他们活下去。

他不能辜负这份牺牲。 深夜的山镇，死寂得可怕，连虫鸣都听不见一丝。这种寂静并非祥和，而是一种绷紧的、令人窒息的等待，仿佛黑暗本身是活物，正屏息窥伺着客栈里残存的生机。

川行靠在窗边，攥着母亲留下的绯红手链，另一只手无意识地按着腹部。徐长卿的临时包扎止住了血，但剧痛依旧一阵阵袭来，提醒着他现实的残酷。

他回想起那道血色身影和消散前的低语——“愿汝双眼不蔽，赐汝……”赐予什么？话语的后半段如同被抹去，留下令人不安的空白。 还有那些黑衣人，他们的“实验”到底是什么？母亲的红裙身影，是临终的幻象，还是某种形式的警示或馈赠？ 无数谜团纠缠，而答案，或许就在眼前这些拥有奇异能力的“警察”身上。

他们是他目前唯一的线索和依靠。

天快亮时，楼下传来了轻微的响动。川行警惕地起身，透过门缝，看到行绾青和赵十一正在沉默地收拾残局。赵十一脸上不见了平日的跳脱，只剩下疲惫和沉重。行绾青则像一尊冰冷的石雕，动作机械地将散落的物品归位，眼神空洞。

川行深吸一口气，推门走了下去。

“他怎么样了？”行绾青没有抬头，声音沙哑。

“还在昏睡，但呼吸平稳了一些。”川行低声回答，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赵十一抬起头，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小鬼，怕了？放心，小爷我还顶得住。等天再亮些，我们必须离开这里。昨晚的动静太大了，谁也不知道还会引来什么。”

“回市局？”川行问。

“嗯。”行绾青终于停下手上的动作，看向川行，目光锐利如刀，“但在那之前，我们需要谈谈你，川行。” 她的眼神仿佛能穿透人心：“你说你被绑架做实验。什么样的实验？你逃出来时，除了爆炸和……幻象，还看到了什么？为什么你的信息在库里完全不存在？”

一连串的问题砸过来，川行感到一阵眩晕。他努力保持镇定，将从开学途中被打晕，到被囚禁、遭遇爆炸、看见母亲幻影、获得手链的过程，尽可能详细地复述了一遍，只是下意识地略去了手链的细节和母亲最后那段不完整的话语。这手链是他此刻与母亲唯一的联系，是他心底最柔软、也最不容触碰的秘密。

“实验的内容……我不清楚，大部分时间我都被注射药物，意识昏沉。只记得一些仪器和……偶尔听到他们提到‘适应性’、‘载体’之类的词。”川行努力回忆，那些片段支离破碎，难以拼凑。

“载体？”行绾青和赵十一对视一眼，神色更加凝重。

“A市失联前，确实有一些关于非法人体实验的传闻，据说和‘念’的起源有关，但一直没找到确凿证据。” 赵十一摸着下巴，“如果你的描述准确，绑架你的恐怕不是普通势力。而且，‘信息库查无此人’……这意味你的存在被某种力量刻意抹去了。能做到这一点的，不多。”

一股寒意从川行脊背升起。他不仅卷入了超自然事件，更可能触碰到了一个庞大阴谋的边缘。

这时，楼上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徐长卿扶着墙壁，缓缓走了下来。他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已经恢复了清明，只是看向众人时，带着难以化解的沉痛。

“十一，联系上总部了吗？”徐长卿的声音虚弱但稳定。 赵十一摇头：“信号干扰还是很强，断断续续。只接收到一条模糊的指令，让我们按计划返回‘第七区’，并强调……‘确保目击者川行的安全’。”

“第七区？”川行疑惑。

“我们的据点，也是目前维持秩序的少数安全区之一。”徐长卿简单解释，目光落在川行身上，“川行，现在的世界比你想象的更危险。白描和仙儿的牺牲，不能白费。你跟我们一起回第七区，那里相对安全，也能帮你调查真相。但这条路绝不轻松，你愿意相信我们吗？”

川行看着眼前三人，徐长卿的沉稳可靠，行绾青的外冷内热，赵十一看似不羁却重情重义。他们刚刚经历了战友的逝去，却依然坚守着职责。他没有更好的选择，也无法独自在这个诡异的世界生存。

“我愿意。”川行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坚定，“我需要知道发生了什么，我需要找到答案。”无论是为了母亲，还是为了自己。

徐长卿点了点头，对行绾青说：“绾青，检查一下装备。十一，规划最快路线，避开已知的‘高念反应区’。我们半小时后出发。”

行绾青默然点头，开始熟练地检查武器和背包。赵十一则掏出一个巴掌大的罗盘状仪器，手指在上面快速划动，眉头紧锁。

川行默默看着他们，将绯红手链小心地戴在手腕上，冰凉的触感让他混乱的心绪稍稍安定。

母亲的低语、彼岸花海、神秘的实验、强大的鬼魂、牺牲的队员……这一切像无数碎片，而他，正站在揭开巨大谜团的起点上。

晨光刺破黑暗，照亮了客栈满目疮痍的大厅，也照亮了前路未知的险途。

四人小队，带着伤痛和秘密，悄然离开了这座吞噬了战友的鬼镇，向着传说中的“第七区”进发。

而川行不知道的是，在他戴上那串手链的瞬间，远在第七区地下深处的一个密闭房间里，一个沉寂已久的能量检测仪，屏幕上的曲线突然微弱地、但确实地跳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