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抉择深渊

通道内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沉重的胶质，每一步都如同在深海中跋涉。那股冰冷的意念如同无数根无形的针，刺穿着顾然的精神防御，更如同沉重的枷锁，缠绕在林逸的身上。

林逸单膝跪地，右手死死抓住自己剧颤的右腿，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腿上暗红色的晶体和紫色的纹路如同拥有了生命般搏动着，散发出与前方那无形存在同源的、令人作呕的能量波动。他牙关紧咬，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如同野兽般的低吼，汗水混杂着不知是海水还是血水从额角滑落。他的意识正在被那股外来的、充满毁灭欲望的意志疯狂冲刷、挤压。

【放弃抵抗……融入吾等……汝之躯壳，乃承载伟大‘虚无’之完美容器……】那重叠的、充满诱惑与压迫的低语持续不断地灌入林逸的脑海。

顾然挡在林逸身前，尽管他自己的大脑也如同被冰锥穿刺般剧痛，但他强行维持着精神壁垒，试图隔绝部分低语对林逸的直接冲击。他死死盯着通道前方那片扭曲的黑暗，那里仿佛有一个无形的漩涡，正在吞噬一切光线与希望。

“稳住，林逸！记住你是谁！”顾然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试图为同伴建立精神的锚点。

【可笑。秩序的信徒，汝又能守护什么？】那声音带着讥讽，【他的血肉，他的灵魂，早已烙下吾之印记。抗拒，唯有痛苦与毁灭；顺从，可得力量与……‘升华’。】

随着话音，林逸腿上的异变骤然加剧！紫色的纹路如同藤蔓般急速向上蔓延，爬过他的腰腹，所过之处，皮肤失去血色，呈现出一种类似岩石或金属的灰败质感。他猛地抬起头，双眼之中，原本属于人类的瞳仁被两簇摇曳的、幽紫色的火焰所取代！

“呃啊——！”林逸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猛地挥动手中的能量短刃，竟不是斩向前方的敌人，而是向着身旁的顾然横扫而去！

顾然瞳孔骤缩，狼狈地向后急退，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这突如其来的攻击。刃锋带起的腐蚀性能量擦过他的手臂，留下火辣辣的刺痛感。

“林逸！”顾然厉声喝道，心沉到了谷底。侵蚀已经深入到了这种地步！

【看吧，这便是现实。】那声音充满了愉悦，【汝之挚友，已成吾之利刃。是亲手摧毁这具即将属于吾的容器，还是……眼睁睁看着他，将汝撕成碎片？】

被控制的林逸如同提线木偶般，动作僵硬却迅猛地再次扑向顾然！他的攻击毫无章法，却充满了狂暴的力量和腐蚀性的能量，每一击都足以致命！

顾然只能不断闪避、格挡，战术笔射出的微弱光束在昏暗的通道中疯狂摇曳。他无法对林逸下死手，每一次格挡都小心翼翼，生怕伤到对方。这使得他完全陷入了被动，险象环生。

“必须……切断它和林逸的联系！”顾然在闪避的间隙，大脑飞速运转。强行对抗这个意识本体几乎不可能，唯一的突破口，仍在林逸身上，在那个作为连接枢纽的异变核心！

他想到了信标“曙光”的能量，那种秩序的力量可以压制腐蚀。但信标远在后方。他想到了之前对抗低语时的“频率同步”……或许，可以尝试一种极端的方法？

一个疯狂的计划在他脑中成形——他需要主动与林逸那被侵蚀的意识建立更深层的精神连接，不是对抗那股腐蚀意志，而是绕过它，直接“唤醒”被压制在最深处的、属于林逸本身的意识！

这无异于将自身的精神世界主动向一个即将爆炸的污染源敞开，风险巨大，稍有不慎，他自己的意识也可能被彻底污染或撕碎。

但没有时间犹豫了！

顾然猛地向后一跃，暂时拉开距离，朝着再次扑来的林逸大声吼道：“林逸！看着我！听见我的声音！”

同时，他放弃了所有防御，将全部的精神力不再用于构筑壁垒，而是化作一道纯粹、坚定、带着他们共同记忆与情感的意念洪流，如同利剑般，强行刺入林逸那被幽紫火焰笼罩的意识深处！

他不再去“解析”或“对抗”那些混乱的低语和毁灭欲望，而是不断地重复、强化着那些属于“林逸”本身的印记：

【实验室初遇的争执！】

【沙海中相互扶持的体温！】

【古城里背靠背作战的信任！】

【深海中，你说‘别管我’的决绝！】

【还有……你承诺过，要一起回去！】

这股蕴含着强烈情感与记忆的精神冲击，与冰冷的腐蚀低语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如同在污浊的泥潭中投入了一块烧红的烙铁！

被控制的林逸动作猛地一滞，眼中幽紫的火焰剧烈地摇曳、闪烁起来，脸上露出了极其痛苦和挣扎的神色。他抱着头，发出了介于咆哮与哀鸣之间的嘶吼，似乎在经历着内部两个意识的惨烈争夺。

【蝼蚁！安敢！】通道前方的无形存在发出了愤怒的波动，施加在林逸身上的控制力骤然加大！

林逸身体剧烈颤抖，眼中的紫火再次有压过一切的势头。

“就是现在！”顾然捕捉到那一闪而逝的挣扎，他知道这是唯一的机会！他不再试图用语言呼唤，而是将最后的精神力，凝聚成一道最简单、最直接的意念，包含了所有的信任、坚持与决不放弃的誓言，狠狠地“砸”向林逸的意识核心：

【回来！】

轰——！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林逸的精神世界内炸开了。

他眼中那摇曳的紫火如同被狂风吹袭，骤然熄灭了一瞬，露出了其下那双熟悉的、带着茫然与巨大痛苦的眼睛！他看向顾然，嘴唇翕动，似乎想说什么。

也就在这一刻，顾然强忍着精神过度透支带来的眩晕和恶心，用尽最后的力气，将一直紧握在手中的那枚“守护者信物（残缺）”，猛地按在了林逸胸前——那异变蔓延的源头附近！

徽章接触到他皮肤的瞬间，发出了微弱的、却异常纯净的白色光芒！

“呃啊啊啊——！”林逸发出了比之前更加凄厉的惨叫，身体如同被高压电流击中般剧烈抽搐起来！他胸前的异变区域与徽章接触的地方，发出了“滋滋”的声响，暗红色的晶体和紫色纹路如同遇到了克星般，疯狂地扭动、退缩，仿佛活物在承受极大的痛苦！

【不！！！】通道前方的存在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充满惊怒的咆哮！整个通道都随之剧烈震动起来！

它施加在林逸身上的控制，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源自守护者秩序的纯净力量的干扰，以及林逸自身意志的短暂苏醒，出现了致命的松动和反噬！

趁着这短暂的间隙，林逸用尽刚刚夺回的一丝身体控制权，猛地将顾然推向通道另一侧，嘶哑地吼道：“走！快走！我……撑不住了！”

他眼中的清明再次被翻涌的紫意覆盖，但这一次，那紫色中充满了混乱与自我毁灭的倾向！

顾然知道，林逸正在用最后的力量，为他争取逃脱的时间。他看了一眼在痛苦与失控边缘挣扎的同伴，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

留下，两人都可能死。

走，或许还有一线生机……找到治愈的方法，再回来救他。

这是一个残酷到极点的抉择。

通道的震动越来越剧烈，前方的无形威压再次凝聚，显然那恐怖的存在即将发动更猛烈的攻击。

顾然深深地看了林逸一眼，仿佛要将他的样子刻在灵魂深处。然后，他猛地转身，用尽全身的力气，向着通道深处，头也不回地狂奔而去！

在他身后，传来林逸彻底失控的、混合着痛苦与狂怒的咆哮，以及那神秘存在更加愤怒的意念冲击。

泪水混杂着汗水，模糊了顾然的视线，但他奔跑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

他不能辜负林逸用自我牺牲换来的机会。

他必须活下去。

找到答案。

然后……回来。

无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