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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那年盛的夏天和我们

盛夏的临城闷热不堪,天空透蓝,白云夹杂着一丝燥。

昨夜一场雨下完,气温不降反升。蝉鸣聒噪,小卖部旁的黑色铁栏上,蔷薇花开的正好。

  十岁那年,我拖着行李箱站在青石巷口,养父母家斑驳的铁门像一张沉默的嘴。林微——林家那个总爱穿碎花裙的亲生女儿,倚靠在门框上,指尖转着粉色发绳,笑得像淬了蜜的刀:“新来的‘野种’,别指望我爸妈能对你好。”我攥紧衣角,刚到林家就被来了个下马威,这让我委屈的眼泪在眼眶里打着圈。直到巷子里传来铃铛的清脆声,一个男孩停下自行车,车轮卷起细小的尘土,他递来半块橘子味的汽水冰棍,不紧不慢的说道:

  “我叫江海续,以后我当你老大!我罩着你。”

  他咧嘴笑着,虎牙尖尖的很可爱。那一刻,巷子里的梧桐叶沙沙作响,像命运悄悄的松了口气。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这个小男孩对我一点也不陌生反到成天拉着我出去玩,虽然他的朋友总嘲笑他每天要带着个跟屁虫、小野种...他也不恼将人揍一顿就嘻嘻哈哈跑了,不过一到晚上隔壁总会传来邻居的叫骂还有那个我熟悉的笑声。真是一个奇怪的人...

  见我每天玩的开心,林微越发的看不爽我。第一次被林微推下楼梯,膝盖磕在水泥地板上,血混着灰尘糊了一腿。林微叉着腰尖声笑着:“你就是没人要的小野种!从哪来的滚回哪里去!”我没坑声默默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这是叔叔阿姨买的我不能弄脏了...我一瘸一拐的逃走,直到转身再也看不到那个身影。自从那以后她开始变本加厉,被关在杂物间、撕作业、泼热水,我都忍了...每一次都只能低着头搓着衣角不知所措,直到后来的一次次江海续都会冲出来护着我,我呆住了,往后就真成了他的小弟。

  十三岁的每一个周末,我们都会蹲在街角的“老张冰室”打着零工,江海续的父母经常不在家,他每周的零花钱就是从这里来的。我踮脚卖力的擦着玻璃柜,汗水浸透洗的发白的T恤,正当我和江海续准备休息时,林微突然带着她的小姐妹闯了进来,顾名思义打着买冰棍的借口,指尖“不小心”扫落一叠装着糖浆的纸杯,粘稠的糖浆泼在我的衣服上。

  “脏东西就应该待在垃圾桶里面。”

  她嗤笑着扬长而去,江海续见我被欺负二话不说在她们身后用力推了一把林微,林微一个踉跄没站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只是愣了一会便开始恶人先告状大叫起来:“你怎么敢推我!我的裙子!我要和我妈妈说,你们给我等着!”林微起身没顾着自己摔红的膝盖就马上急匆匆跑了。我和江海续转头看着对方忍不住笑了出来。身上的感觉不太好受,兴许江海续看出来了,卷起袖子蹲下用自己干净的衣服一点点擦试着我的腿和衣服,他把声音压的低低的:“浣雨,你看,糖浆干了会结成小琥珀,亮晶晶的。”后来我们攒下第一笔工钱,他带着我逃课去城郊的萤火虫山谷这是只属于我们的秘密基地,我们玩的很开心买了好多我从来没吃过的小玩意。他抓了好多好多萤火虫放在玻璃瓶里面,好漂亮,我想就一直这样下去逃避现实...

  养父母又因为林微的挑拨离间罚我跪搓衣板,这时江海续哼着跑调的歌走过来拉起我:“叔叔阿姨你们这样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无条件相信自己的女儿那当初为什么要领养许浣雨?”他这一问让养父母呆住了,她们也开始意识到对我有点过分甚至是不公平了。江海续拉着我跑时她们没有阻止,我回头对上林微不甘、愤怒的眼神,我笑了原来有人撑腰的感觉是这样的吗?好开心...

  十五岁的冬天,林微的恶意像冻僵的藤蔓缠的更紧。她故意撕破我写给生母的信然后拿着碎片不顾我的阻拦走出去,手一挥,纸屑如同雪花般落进结冰的河面。她推搡着我嘴里面还源源不断说出难听的话语:“你妈都不要你了写这个有什么用呀?哈哈哈。”我听着不堪入目的话,眼泪断了线。身边的人越聚越多,都在看着这场笑话。她推搡间我踉跄扑向河沿,没站稳,用力的摔在地上,碎冰割破我的手心,温热的一抹刺眼的红蔓延出来。江海续从人群中冲出来,像一堵突然拔地而起的墙。这一次他没动手,只是把身上厚实的衣服脱下来裹住我单薄的身形和颤抖的肩膀,转身对林微说:“你推她的样子,真像一条被踩了尾巴的狗。”围观的人哄笑起来,林微脸色发青地跑走了。那一晚,我不想回家,回到那个恶心至极的房子。江海续就这样陪我走了一路到一个破破烂烂的桥洞底下,待了没多久他也走了...我的心空了,或许我对他来说是一个麻烦吧...心里正这样想着,江海续小跑着过来手上还拿着东西。

  “那,刚烤的地瓜。”

  那晚,他陪我在桥洞底下吃着烤红薯。我永远记着,火光里他掰开自己的那份塞到我手里:“吃吧,知道你还饿着,想哭就哭吧,我帮你守着,以后也是。”

  十六岁生日的清晨,林微把我的录取通知书塞进洗衣机,泡沫翻涌中,纸页晕开墨迹,像一滩绝望的的蓝。我蜷缩在洗衣机房的角落发抖,直到听到熟悉的脚步声,江海续浑身湿透的撞开了门来找我。他摊开手掌心,那张纸被体温烘的微暖,边角还沾着泥,原来他冒着雨去教育局重新补了一份证明,我不知道他是怎么要来的,要办好多的程序,于是我问了他。他睫毛上挂着水珠却笑的像盛夏的晴空:“浣雨。”他颤抖着呼喊我的名字,我们靠得很近能清晰听到他的呼吸声,不知道他是冷的还是出于别的情感,轻轻的抱了抱我:“不管你在哪里还是受欺负了,我都能找到你,把她们放在你身上的伤都报复回来。”

  如今巷口的梧桐又绿了,他单车后座永远留着我的位置。风掠过耳畔时,我忽然明白:“有些光,生来就是照亮深渊。”

  中考完放榜果不其然我的名字高高挂在第一位。真正让我心寒的是放榜那天。我考了全镇第三,班主任亲自打电话来祝贺,说重点高中已经录取,学费虽然贵些,但可以申请助学金。电话刚挂,林微就冲进屋,一把夺过手机摔在地上:“你还想上高中?做梦!我们家供你吃穿已经仁至义尽,别以为考个好成绩就能翻身。”王秀芬站在门口,冷冷地看着我:“你一个捡来的,读那么多书干什么?早点打工挣钱补贴家里多好。”那天晚上,我翻出藏在床垫下的存钱罐一那是我从小到大捡瓶子、帮邻居照看孩子攒下的,总共三百二十七块六毛。不够交学费,连一个月生活费都不够。但我咬着牙告诉自己:“许浣雨,你想走出去,只能靠你自己。”第二天清晨五点,天还没亮,我就骑车去了城东的早餐店。老板娘需要早班帮工,包两餐,月结八百。我干了三个月,每天四点起床,揉面、炸油条、端碗收盘,手上全是烫伤和裂口。中午放学后,我又跑去家教机构做清洁。那天我正拎着垃圾袋走出家教中心,林微带着几个女生堵在巷口。“哟,许浣雨现在挺能耐啊,当服务员还当出劲头来了?”她冷笑,“你以为你能逃得掉?我爸说了,户口本扣着,你不准办任何手续。”我低着头想绕过去,她猛地推我一把。我踉跄几步,垃圾桶翻倒,馊水洒了一地。

“谁敢碰她?”一道低哑的声音从巷尾传来。江海续叼着烟走过来T恤沾满机油手里拎拎着扳手。他没看林微,径直走到我面前,脱下外套披在我肩上。“走,我送你回家。”林微脸色发白:“江海续,你别多管闲事!”“我说了”他转头盯住她眼神冷得像刀“谁碰她,我就砸谁家的车玻璃,一辆不行就十辆,十辆不行我就烧了它。”没人敢动。他牵起我的手往外走,掌心滚烫,像一团不肯熄灭的火。

  “别怕,”他低声说,“有我在。”

  那晚我们在河边坐了很久。我说我想读书,不想一辈子被困在这个小镇,不想永远被人踩在脚下。他望着远处灯火,忽然笑了:“那你就好好读。缺钱跟我说,我这儿虽然不多,但够你买书。”我摇头:“我不想拖累你。”“你是我养大许浣雨,”他看着我,认真得不像平时的他“不是累熬是我的命。”他这话说的让我们两个人都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脸红成刚煮熟的大龙虾。后来我听说,那段时间他接了半夜拖车的活,一趟五十,常常凌晨两点还在路上奔波。有人劝他别太拼,他只说:“有人等着念书呢,我不能让她输。”

  尽管林微不愿意我去上高中,我还是坐在了那个不属于我的位置上。

  九月的风裹着桂花香从窗外吹进来,我坐在高一(三)班靠窗的位置,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的课桌边缘。阳光叙叙着照在课本上,照出少女因营养不良泛黄的头发。

  新学校的一切都陌生的让人喘不过气。走廊里回荡着笑声和脚步声,像潮水一样涌来又退去。我低头看着自己洗得发白的校服袖口,心里默默告诉自己:这里是市重点高中,是我拼了命才考上的地方。林微说我不配,说我一个养女也想进重点?可我现在就坐在这里,而她,在另一所普通高中,连分数线都没过。

  高中的日子并不轻松。白天上课,晚上兼职,周末去江海续的修车铺帮他记账。他总偷偷塞钱进我书包,被我发现就耍赖:“客户给的红包,我不想要。”可我知道,那是他省下的饭钱。

  一次月考,我拿了年级第一。校长在晨会上表扬我,台下掌声雷动。我望向校门口,看见江海续靠在 边,冲我扬了扬下巴,嘴角扬起骄傲的弧度。

  那一刻,风吹起我的校服衣角,像要带我飞起来。可命运从不会轻易放过谁。

  高三那年冬天,林建国突然病倒,查出肝癌晚期。家里一下子乱了套。王秀芬哭天抢地,林微整日抱怨命苦。而我,成了他们眼中“健康又不用花钱”的劳动力。“你反正早晚要嫁人,耽误几个月没系。”王秀芬把我课本锁进柜子,“照顾你爸是你的责任!”我跪着求她:“妈,再一个月就期末考了,我不能落下……”

“你还敢叫我妈?”她甩我一耳光,“我告诉你,当初收养你就是为了防老!你现在翅膀硬了就想跑?门都有!”

  凌晨两点,因为我的房间在一楼,一楼有个的后门,门轻轻被敲响。我打开门,江海续站在外面,手里提着保温桶。“我炖了鸡汤 趁热喝。”他声音沙哑,“书包我帮你拿出来了,在楼下。”

  我抱着他崩溃大哭。

  他轻轻拍我背:“别怕,都过去了。明天开始,你搬来我那儿住。铺子楼上还有间房,干净的。”

  “可是……”

  第二天,我背着书包离开那个所谓的“家”。林微追出来骂我忘恩负义,王秀芬摔碎了所有碗碟。我没回头。江海续站在我身后,像一座山。他在楼上给我收拾出一间小屋墙上刷了淡淡蓝色油漆,桌上摆着新台灯和一摞参考书。“我问老师要的,”他说,“你安心学习,别的事别管。”我问他·“你不嫌我麻烦吗?”他坐在床边,低头系鞋带,声音很轻:“浣雨,你知道为什么我从来都会在你受欺负的时候出现吗?因为从小到大,我唯一怕的就是你被欺负哭的稀里哗啦的样子所以总是在暗地里观察你,这可比照顾你还麻烦。”他笑了笑仿佛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事情,我怔住。他抬头看我,眼里有星光:“所以我一定要变得更好,好到配得上你拼命想奔向的未来。”我笑着流泪,就这样过了一夜。

  六月盛夏,蝉鸣如潮。 江海续骑着那辆破旧摩托车在校门口等我。阳光落在他脸上,照出少年般的笑音。

  我——许浣雨,是咬紧牙关不肯认命,终于等到了属于我的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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