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诶诶！你听听他们说的？”
“什么？”
“就那个长得特别漂亮的啊——你不知道？”
在青冉在这学校待了几年，从没太在意过校内的“风云人物”。艺临看她一直埋头写题不说话，凑到她身边，胳膊轻轻撞了撞她的手肘：“欸，我跟你说，就今天大课间的时候，隔壁班好几个男生都往她那边看，真有那么好看？我不信！还有，你说小冉今天下课的时候，有没有看见她往这边看了一眼？”
青冉不太喜欢认识一些毫无关系的人，也不怎么想和艺临在课间扯这些闲话。
楼梯口离教学楼的距离有些远，要不是上体育课，她们几乎不会走到这里来。
“不是固定要站这里吗？”青冉抬手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刘海，低声问道。
“哎呀我早就打听好了，这里最不容易碰到熟人！”艺临说着，伸手把她往楼梯间的阴影里拉了拉。
往来的人群在走廊里闹闹哄哄地穿梭，几乎没人注意到楼梯拐角处，两个女生正缩在阴影里等着什么。半天过去，也没等到要等的人来。
青冉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手里捏着半块没吃完的薄荷糖，声音里带着点笑意。楼梯间的光线很暗，只有窗外漏进来的光在她眼底晃了晃。
艺临半天没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小声喊：“来了来了。”
两人小小的手紧紧攥着校服的衣角，踮着脚尖，朝着楼梯口的方向望过去。女生的身影出现在拐角处，脚步很轻。
从侧面看过去，女生的侧脸轮廓格外分明，眉峰微微蹙着，眼神里带着点生人勿近的疏离感，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她似乎察觉到窗外投来的目光,回头飞快地“瞥”了一眼——教室外的楼梯口，两个女生正躲在柱子后面，探头探脑地往她这边看。
“刚才你看见了没？那眼神，真的给人一种‘生人勿近’的感觉。”
“嗯……是没看清，不过快上课了，先回教室吧。”
“你怎么一直是这副表情啊？”
上小学前，青冉一直住在这座满是梧桐树的城市里。
那时候的她，最喜欢每天放学就扎进小伙伴堆里玩闹，她们会蹲在路边分吃一颗水果糖，会抢着玩同一个布偶，连风里都裹着甜丝丝的笑声。
每天傍晚，夕阳都会把每个小朋友的脸染成暖融融的橘色，也会把艺临的笑容照得格外明亮。
直到上了初中，父母开始频繁地争吵。
具体是因为什么，青冉早就记不清了，只记得那些摔碎的碗碟、摔门的巨响，像针一样扎进心里，钝钝地疼。
她不得不和自己最好的朋友一一告别，走之前，她去找每个人说“再见”时，喉咙里像堵了一团棉花，连一句完整的“要记得我”都说不出口。
“她们会不会怪我？为什么突然就这么冷漠了？”
这么多年过去，青冉偶尔还是会在夜里想起这些，心里像空了一块。
可昨天她和艺临在走廊里看到的那个人，眉眼间的轮廓让她觉得很熟悉，熟悉到心脏都轻轻颤了一下。
是她吗？
是那个小时候总爱跟在自己身后的人吗？
青冉摇摇头，把脑子里的念头压下去——记不清了，都过去太久了。
周末，艺临突然发来消息，说要让她来家里一趟。
青冉本来不想去，但艺临说“有很重要的事，必须当面说”。
“什么事不能在手机上说啊？”
“小学霸，发消息哪有当面说清楚？”
“行了，我还没收拾好，你等我十分钟，我换件衣服。”
“好，我等你，快点啊。”
“知道了，马上。”
“别急啊，我刚到你家楼下。”
没一会儿，青冉就敲响了艺临家的门。
“开门，我到了。”
艺临的声音从门里传出来：“来了来了，这边我爸刚出去，你直接进来就行。”
青冉推门进去，在沙发上找了个位置坐下。
艺临转身去厨房拿了两瓶汽水，放在青冉面前的茶几上，在她对面坐下来。
“上次你去教务处补材料的时候，我去买水，回来找你的时候，看见外面站着一个人，旁边没什么人，她就那么站着，好像在等你。而且我绕到楼梯口的时候，还看见她跟着你进了楼梯间，之后就没影了。”
青冉捏着汽水罐的手指顿了顿，抬眼看向艺临：“啊？是吗？会不会是也去补材料的同学？”
“不像，”艺临把下巴搁在手臂上，“我往楼梯那边看的时候，她还往你这边望了好几眼，之后就跑着下楼了。”
“是挺让人意外的，但也确实有点让人不舒服。”青冉把汽水罐放在茶几上，罐底和玻璃碰撞出轻微的声响。
“难道你叫我来，就是想说这个？”
“不止……其实，我还有件事，不知道该不该说。”
“说吧，我听着呢。”
“那我可说了啊……你认识陈琪吗？”
“陈琪”——这个名字在青冉心里晃了一下，她好像听过很多次这个名字，但又不确定是不是自己记忆里的那个“陈琪”。
在她离开这座城市之前，最后一个说“要永远做朋友”的人，就是陈琪。
后来的事情，青冉刻意不去想了。
“小冉，你怎么不说话了？”
“没什么，就是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
“哦……那个陈琪，我好像见过，但是不确定是不是你认识的那个。”
“你们认识？怎么没听你说过？”
青冉把小时候和陈琪一起爬树、一起攒糖纸的事慢慢说给艺临听，声音轻得像在说别人的故事。
“原来你和她还有这么一段啊……”艺临托着下巴，眼里满是惊讶，“你以后还是注意点吧，我总觉得……”
“她好像没有恶意的。”青冉打断艺临的话，指尖轻轻划过冰凉的汽水罐。
窗外的蝉鸣已经弱了些，风从阳台的缝隙里钻进来，卷起茶几上几张写了字的草稿纸。青冉指尖还停在汽水罐上，罐身凝着的水珠顺着指缝滑下去，在白色的校服裤子上洇出一小片湿痕。
艺临突然起身去关窗户，玻璃合上时发出轻微的“咔哒”声，把最后一点吵闹也隔在了外面。客厅里的钟表“滴答滴答”走着，秒针划过表盘的声音，和青冉心里的猜测一起，慢慢拉长。
“其实……”艺临重新坐回来，手指无意识地绞着沙发巾的流苏，“上周我去图书馆，看见她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摊着的是你之前说过的那本书——书的扉页上，还有你以前画的小狐狸。”
青冉的心跳猛地顿了一下，她想起小时候和陈琪蹲在老槐树下，用彩色铅笔在书里涂涂画画，陈琪总说要把小狐狸涂成和她发带一样的粉色，最后却被青冉恶作剧改成了蓝色。
“我当时没敢叫她，”艺临的声音放得很轻，“她低着头翻书，头发垂下来挡住了眼睛，阳光从窗帘缝里照在她的手背上，能看见青色的血管，和你以前给我看的、她小时候的照片一模一样。”
客厅里的光线又暗了些，远处传来楼下小卖部关门的卷帘声，混着几声模糊的狗叫。青冉终于抬起头，眼里的迷茫散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点连她自己都没察觉的软。
“明天……体育课自由活动的时候，你陪我去趟操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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