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越野驶离玉棠戏楼时,林小满还在对着平板里的录音手抖。陈玄那句“你师父被我封在盒子里”,像根冰锥扎在她心里,连带着看沈砚的眼神都带着点小心翼翼——刚才在密室里,沈砚强撑着没崩的脸色,现在在阳光下终于露出了几分苍白。
“沈哥,你胳膊的伤得处理下。”林小满从背包里翻出碘伏和纱布,递过去时瞥见他手腕上的浅疤,又赶紧别开眼,“九爷说育婴堂在郊区半山腰,十年前就荒了,现在连路都快被草淹了,咱们得开慢点。”
沈砚“嗯”了一声,没接纱布,只是把冲锋衣的袖子往下拽了拽,遮住流血的伤口。他手里攥着那枚拼完整的青色玉佩,玉佩还带着点余温,上面“司”字的纹路硌得掌心发疼——老司首的弟弟是食怨者首领,这个真相像块巨石压在他胸口,堵得喘不过气。
车载蓝牙突然响了,陈九爷的声音带着急促的喘息,像是刚从床上爬起来:“小砚!查到了!育婴堂十年前叫‘向阳育婴堂’,专门收被遗弃的残疾婴儿,当年护工集体失踪案不是意外,是开发商要强拆,护工们拦着不让,最后……全被埋在地下了。”
“埋在地下?”沈砚猛地踩了下刹车,车子在土路上滑出一道痕,“九爷,你是说育婴堂下面有密室?”
“对!”陈九爷的声音顿了顿,像是在翻资料,“我找到当年的施工记录,开发商偷偷挖了条地下通道,想把护工们骗进去埋了,结果护工们提前发现,把婴儿藏进了密室,自己守在通道口……后来开发商放了把火,把育婴堂烧了,对外说护工带着婴儿跑了。”
林小满听得后背发凉,手里的碘伏瓶差点掉在地上:“这也太狠了!那些婴儿才多大啊……沈哥,这育婴堂的执念,不会是护工和婴儿的吧?他们会不会很凶?”
“护工的执念是保护婴儿,不是伤人。”沈砚重新发动车子,眼神沉了下来,“但食怨者肯定去过了,陈玄跑之前说‘阴门还有人会打开’,说不定育婴堂的密室里,就有阴门的另一处线索。”
车子往郊区开了半个多小时,路越来越窄,两边的杂草快有半人高,风一吹就“沙沙”响,像是有人在旁边走路。远处半山腰隐约露出栋白色的房子,屋顶塌了一半,墙面上黑糊糊的,是当年火灾烧过的痕迹——那就是向阳育婴堂。
“沈哥,你听!”林小满突然捂住耳朵,脸色发白,“有婴儿的哭声!”
沈砚也听到了。哭声很轻,断断续续的,像是从育婴堂里传出来,混在风里,细得像根线,却能精准地钻进人心里,勾得人发慌。他指尖泛起淡暖的光,那股让林小满打哆嗦的寒意,在碰到他皮肤时散了些,但哭声却越来越清晰。
“是执念残留的声音。”沈砚停下车,从背包里掏出罗盘,指针正疯狂转动,指向育婴堂的方向,“浓度比戏楼还高,而且很杂——有护工的,有婴儿的,还有……食怨者的煞气。”
两人下了车,踩着杂草往育婴堂走。门口的铁门上挂着把锈迹斑斑的锁,锁芯里卡着半张黄色的符纸——不是陈九爷画的那种,是食怨者用的邪符,上面的墨痕还没干,显然刚贴上去没多久。
“食怨者比我们先到!”林小满压低声音,从背包里掏出个微型摄像头,粘在铁门旁边的树上,“我先拍下来,万一他们还在里面,也好留个证据。”
沈砚没说话,掏出撬棍,几下就把锁撬开了。铁门“吱呀”一声开了,一股浓烈的霉味扑面而来,夹杂着淡淡的奶腥味——不是新鲜的奶味,是放了十年的奶粉变质的味道,混着焦糊味,让人胃里直翻。
院子里长满了杂草,中间的滑梯塌得只剩个架子,上面还挂着件小小的婴儿服,风一吹就晃,像个飘着的鬼影。林小满的检测仪“嘀嘀”响个不停,屏幕上的红线跳得快连成一片,右上角还跳出个提示:“检测到活物气息——非人类。”
“活物?不是人类?”林小满抓住沈砚的胳膊,声音发颤,“是……是怨灵吗?还是食怨者搞出来的东西?”
“是婴儿的执念。”沈砚的目光落在教学楼的门口,那里的玻璃全碎了,门框上贴着张褪色的纸,上面用红笔写着几个歪歪扭扭的字:“不准抱走里面的孩子。”
“禁忌!”林小满赶紧掏出手机,把字拍下来,“九爷说每个凶宅都有自己的规则,这就是育婴堂的禁忌吧?抱走孩子就会触发危险?”
沈砚点点头,走进教学楼。一楼的大厅里堆满了破旧的婴儿床,有的床板塌了,有的栏杆断了,上面还留着小小的脚印,像是昨天还有孩子在这儿跑。他走到一张婴儿床前,指尖碰了碰床栏上挂着的拨浪鼓。
冰凉的触感传来,眼前突然闪过一片模糊的画面——
一个穿白大褂的护工,正抱着个残疾婴儿,轻轻晃着拨浪鼓,嘴里哼着儿歌:“摇啊摇,摇到外婆桥……”婴儿笑得露出没牙的嘴,小手紧紧抓着护工的衣角。旁边还有几个护工,有的在冲奶粉,有的在换尿布,整个大厅里满是婴儿的笑声,暖得像春天。
突然,外面传来“轰隆”一声响,是挖掘机的声音。护工们脸色一变,赶紧把婴儿抱起来,往二楼跑。为首的护工——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脸上有颗痣,手里拿着个笔记本,一边跑一边喊:“快!把孩子藏进密室!开发商来了!”
画面碎了,沈砚猛地回过神,手里的拨浪鼓还在轻轻晃动,发出“咚咚”的轻响,像是在呼应刚才的儿歌。
“沈哥,你看到啥了?”林小满凑过来,见他眼眶有点红,赶紧递过纸巾,“是不是护工和婴儿的事?”
“嗯。”沈砚的声音有点沙哑,把拨浪鼓放回床栏,“护工们都很好,把婴儿当自己的孩子。开发商要强拆,他们想把孩子藏进密室,自己挡住开发商。”
两人往二楼走。楼梯扶手掉了好几根,踩上去“吱呀”响,像是随时会塌。二楼的房间全是婴儿房,每个房间里都摆着十几张婴儿床,有的床上还放着破旧的玩具——小熊、积木、布娃娃,上面沾满了灰尘,有的还被烧得焦黑。
“沈哥,你看这个!”林小满突然在一个房间里喊起来,她手里拿着个铁皮盒子,里面装着几十张照片,“都是护工和婴儿的合影!这个有痣的女人,是不是你刚才看到的那个护工?”
沈砚走过去,拿起照片。照片上的女人笑得很温柔,怀里抱着个先天心脏病的婴儿,背景是育婴堂的院子,滑梯还是好的,阳光正好。他指尖碰了碰照片,眼前又闪过画面——
女人把照片放进铁皮盒,对旁边的护工说:“要是我们走了,这些孩子怎么办?开发商不会放过他们的……”
“姐,别担心。”另一个年轻护工说,“我们守着密室,只要他们找不到孩子,就不敢怎么样。等警察来了,我们就能得救了。”
女人摇摇头,眼泪掉在照片上:“警察不会来的,开发商早就买通了人……我只希望,以后有人能发现这些孩子,把他们送到好人家,别让他们像我们一样,没人疼。”
画面到这里就断了。沈砚握紧照片,心里发酸——这些护工,明明自己都身处绝境,却还在为婴儿们着想,他们的执念,哪里是“凶”,分明是最纯粹的守护。
“沈哥,检测仪有新发现!”林小满突然叫起来,平板上跳出个三维地图,“这栋楼的地下有个密室,入口在三楼的储藏室!而且……储藏室里有食怨者的煞气,浓度很高,他们可能还在里面!”
沈砚眼睛一亮,赶紧往三楼跑。三楼比一二楼更破败,天花板掉了一大块,露出里面的钢筋,地上全是碎砖。储藏室在最里面,门是锁着的,上面贴着张黑色的符纸——和戏楼里刘班主用的一样,散发着黑气。
“食怨者肯定在里面!”沈砚掏出黄符,贴在门上,黄符“滋啦”一声燃起来,黑气瞬间散了。他用撬棍撬开锁,推开门——
储藏室里空荡荡的,只有一个通往地下的入口,被一块铁板盖着,上面刻着个奇怪的符号——和老司首笔记里的符号,一模一样!
“是老司首的符号!”沈砚激动地说,“九爷说这个符号和阴门有关,食怨者就是冲着这个来的!”
林小满赶紧拿出平板,对着符号拍照:“我发给九爷,让他看看这符号啥意思!”
就在这时,地下传来“咔嗒”一声响,像是齿轮转动的声音。紧接着,婴儿的哭声突然变大了,不是断断续续的,是连成一片的,尖锐得像指甲刮玻璃,听得人耳膜发疼。
“不好!”沈砚脸色一变,“食怨者在动密室里的东西,触发了护工的执念!”
他掀开铁板,下面是个陡峭的楼梯,黑漆漆的,只能看到下面有微弱的光。林小满赶紧打开手电筒,跟着沈砚往下走。楼梯很窄,只能容一个人通过,墙壁上满是青苔,滑得很,每走一步都要小心翼翼。
走到楼梯底部,是个宽敞的密室。密室里摆着十几张小小的摇篮,每个摇篮里都躺着个用布做的娃娃,娃娃身上盖着破旧的小被子,和当年护工们藏婴儿的样子一模一样。
密室的中间,站着两个穿黑色风衣的人,手里拿着个黑色的盒子——和陈玄用的一样,正在对着墙上的符号施法。符号发出淡淡的黑气,缠在盒子上,像是在被吸进去。
“食怨者的余党!”沈砚握紧手里的罗盘,指尖的阳火燃了起来,“住手!”
那两个食怨者回头,看到沈砚,脸色一变:“是你!首领说你会来,没想到这么快!”
“陈玄在哪?”沈砚往前走了一步,罗盘上的指针疯狂转动,“密室里的婴儿执念,你们别想碰!”
“碰?”其中一个食怨者冷笑一声,举起黑色的盒子,“我们不是要碰,是要把这些执念全吸了!这些护工的执念这么强,正好用来打开阴门!”
他说着,突然打开盒子,一股强烈的黑气朝着摇篮飘过去。第一个摇篮里的布娃娃突然动了起来,像是有个婴儿在里面哭,声音凄厉得让人心碎。
“不准碰他们!”沈砚急了,掏出黄符朝着食怨者扔过去。黄符燃起来的金色火焰挡住了黑气,食怨者惨叫一声,手里的盒子掉在地上。
另一个食怨者见状,从怀里掏出把匕首,朝着沈砚刺过来。沈砚侧身躲开,一拳打在他的胸口,把他打翻在地。林小满趁机冲过去,捡起地上的黑色盒子,用力砸在墙上——盒子“啪”地一声碎了,里面的黑气散了出来,被沈砚的阳火一烧,瞬间没了踪影。
“你们毁了首领的计划!”被打翻的食怨者怒吼着,从怀里掏出张黑色的符纸,就要往自己身上贴,“我跟你们同归于尽!”
沈砚赶紧冲过去,一脚踩在他的手上。符纸掉在地上,被林小满一脚踩灭:“想同归于尽?没门!我们还没问你陈玄的下落呢!”
食怨者被沈砚按在地上,脸涨得通红,嘴里却不肯松口:“首领不会放过你们的!阴门很快就会打开,你们都得死!”
就在这时,密室的角落里突然传来“咿呀”一声——是婴儿的笑声。沈砚回头一看,只见一个小小的身影从摇篮里站起来,是个穿白色婴儿服的孩子,脸色惨白,眼睛红红的,手里拿着个拨浪鼓,正是他在一楼看到的那个执念碎片里的婴儿。
“是婴儿的执念!”林小满激动地说,“他没恶意,他在帮我们!”
婴儿朝着沈砚挥了挥拨浪鼓,然后转身指向墙上的符号。沈砚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符号下面有个小小的凹槽,形状和他手里的青色玉佩一模一样!
“是玉佩!”沈砚掏出玉佩,走过去,把玉佩放进凹槽里。“咔嗒”一声,符号突然发出金光,黑气瞬间散了,密室里的婴儿哭声也停了,只剩下拨浪鼓的“咚咚”声。
食怨者见状,脸色变得惨白:“不可能……首领说只有黑玉佩能激活符号,你这破玉佩怎么会……”
“因为这是镇物司的玉佩,是用来封印阴门的,不是打开它的。”沈砚冷笑一声,玉佩发出的金光越来越亮,照得整个密室暖洋洋的,那些摇篮里的布娃娃,慢慢变得透明,像是要消散了。
“护工的执念散了!”林小满高兴地说,“他们知道婴儿安全了,知道我们不会让食怨者伤害他们!”
被按在地上的食怨者还想挣扎,却突然浑身抽搐起来,口吐白沫——和刘班主一样,是陈玄下的毒,只要符号被封印,就会毒发身亡。沈砚赶紧松开手,他已经没气了。
另一个食怨者见势不妙,转身就往楼梯跑。沈砚想去追,却被婴儿的执念拦住了。婴儿朝着他笑了笑,然后慢慢消散了,只留下那个拨浪鼓,掉在地上,发出最后一声“咚咚”。
“别追了。”沈砚捡起拨浪鼓,放进背包里,“他跑不远,九爷会派人盯着的。我们先看看密室里还有没有别的线索。”
两人在密室里翻找起来。林小满在一个旧箱子里找到本日记,是那个脸上有痣的护工写的,最后一页写着:“开发商要放火烧楼了,我们把孩子藏在密室最里面的隔间,希望有人能发现他们,给他们取个好听的名字,让他们好好长大……梅棠在最左边的摇篮里,她有心脏病,要记得给她喂药……”
“梅棠!”沈砚和林小满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激动,“梅棠当年被护工藏在这里!她还活着!”
日记里还夹着一张照片,是梅棠的婴儿照,小小的,闭着眼睛,脸上带着笑。沈砚摸着照片,心里松了口气——他终于找到梅棠的线索了,周明远的执念,苏玉棠的执念,终于可以彻底散了。
就在这时,沈砚的手机响了,是张队打来的。他接起电话,张队的声音很激动:“沈砚!找到梅棠了!她当年被护工藏在密室,后来被消防员救了,现在在临海市第一福利院,身体很好,就是记不太清小时候的事!”
“太好了!”沈砚的声音都在发颤,眼眶红了,“张队,谢谢你,我们马上过去!”
挂了电话,林小满抱着日记,哭得稀里哗啦:“太好了……梅棠还活着……护工们没白死,周明远没白保护她,苏玉棠也能安心了……”
沈砚拍了拍她的背,心里暖暖的。虽然陈玄跑了,食怨者还有余党,阴门的秘密还没完全揭开,但至少,他们完成了周明远和苏玉棠的遗愿,找到了梅棠,让护工和婴儿的执念得以安息。
两人走出育婴堂时,太阳已经快落山了。晚霞把天空染成了红色,照在育婴堂的墙上,那些焦黑的痕迹,竟然显得不那么阴森了。林小满手里的检测仪屏幕恢复了绿色,执念浓度降到了零——这栋凶宅,终于清干净了。
“沈哥,我们去福利院看梅棠吧!”林小满擦干眼泪,拉着沈砚的胳膊,眼睛亮晶晶的,“我要告诉她,她妈妈是个很厉害的戏子,周叔叔是个很好的钟表匠,还有很多护工阿姨,都很爱她!”
沈砚点点头,发动车子。黑色越野朝着市区的方向驶去,车窗外的晚霞越来越浓,像是在为他们庆祝。他握着方向盘,心里突然觉得很踏实——虽然接下来的路还很长,还有很多凶宅要清,还有很多秘密要查,但只要身边有林小满,有陈九爷,有这些需要他保护的人,他就不会怕。
车子驶到市区边缘时,沈砚的手机突然收到一条陌生短信,只有一句话:“育婴堂只是开始,阴门的钥匙,不止一块。老司首的下落,在‘镜楼’凶宅里。——食怨者”
沈砚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镜楼凶宅?又是一个新的凶宅,又是一条新的线索。他握紧手机,心里清楚,陈玄和食怨者不会善罢甘休,他们还在盯着阴门,盯着老司首的下落,盯着他手里的玉佩。
“沈哥,怎么了?”林小满注意到他的脸色不对。
“没什么。”沈砚把短信删了,笑了笑,“只是知道了下一个目的地。等看完梅棠,我们就去镜楼。”
林小满点点头,没多问。她知道,只要跟着沈砚,不管前面有多少凶宅,多少危险,他们都能一起闯过去。
黑色越野继续往前开,晚霞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是在为这场关于执念、守护和真相的旅程,写下新的篇章。而沈砚不知道的是,镜楼凶宅里,等着他的,不仅有老司首的线索,还有食怨者布下的更大陷阱,和阴门最核心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