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楼的封印重新加固时,天刚蒙蒙亮。沈砚靠在门框上,看着陈九爷用朱砂在符纸上画着复杂的纹路,指尖还残留着镜子碎片的暖意——刚才就是这枚碎片,帮镜楼老板的执念打散了食怨者的黑气,让那些困在镜子里几十年的魂灵,终于能化作光点消散。
“沈哥,你胳膊的伤又流血了!”林小满举着碘伏棉签,皱着眉凑过来,镜片后的眼睛里满是心疼,“刚才在里面跟食怨者打架的时候就该处理,现在伤口都结痂了,撕下来肯定疼死。”
沈砚没躲,任由她用棉签戳着伤口:“不碍事。九爷,镜楼的执念散了,接下来是不是该查老司首被封在封印下的事?”
陈九爷放下朱砂笔,把画好的符纸贴在封印上,脸色沉了沉:“急不得。你师父的执念被陈玄封了三年,早就和阴门的封印缠在一起,强行打开只会让他魂飞魄散。得找到‘解印符’,这符只有戏楼能找到——就是苏玉棠当年待的玉棠戏楼。”
“玉棠戏楼?”林小满手里的棉签顿了顿,“我们不是去过了吗?苏玉棠的执念都散了,没看到什么解印符啊!”
“你们去的是前院,戏楼还有个后院,当年被火灾烧塌了,埋在地下,没几个人知道。”陈九爷掏出个泛黄的本子,翻开里面的老照片,“你看,这是玉棠戏楼当年的全貌,后院有个‘妆楼’,苏玉棠的胭脂盒、戏服都藏在那儿,解印符十有八九在妆楼的暗格里。”
沈砚接过照片,指尖碰了碰画面里的妆楼——红墙黛瓦,窗台上摆着几盆月季,和现在戏楼的破败截然不同。他突然想起苏玉棠执念里的画面,她被食怨者带走前,曾把一个木盒子藏进了妆楼的柜子里,当时没看清盒子里是什么,现在想来,说不定就是解印符。
“这单子我接了。”沈砚把照片折好放进兜里,“不管妆楼里有什么,都得去看看。”
林小满立刻蔫了:“又要去凶宅啊?玉棠戏楼前院都那么邪乎,后院还埋在地下,万一塌了把我们埋里面怎么办?而且食怨者肯定也知道解印符,说不定早就蹲在那儿等着我们了!”
“怕就回车上待着。”沈砚瞥了她一眼,从背包里掏出罗盘,指针正微微颤着,指向玉棠戏楼的方向,“这单子开价三十万,够孤儿院换两批新床,你不去我自己去。”
“去!谁说不去了!”林小满瞬间直起腰,把碘伏塞回包里,抓起检测仪,“我只是说说而已,真要去我肯定比谁都靠谱!再说了,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万一被食怨者暗算了,谁给你递工具啊!”
陈九爷看着两人斗嘴,忍不住笑了:“行了,别贫了。玉棠戏楼的后院埋在地下三米深,得用工具挖。小满,你准备点洛阳铲和探测仪,别挖塌了;小砚,你把苏玉棠的凤冠霞帔带上,那戏服能引动妆楼的执念,帮你们找暗格。”
三人收拾好东西,驱车往玉棠戏楼赶。路上,林小满查了戏楼的旧资料,越看越心惊:“沈哥,你看这个!十年前火灾后,有人说在后院看到过穿凤冠霞帔的影子,站在废墟上唱戏,唱的还是《霸王别姬》,唱到‘贱妾何聊生’就不见了!还有人说,谁要是敢穿戏服登台,当天晚上就会被发现死在舞台上,死状跟苏玉棠一模一样!”
“穿戏服登台者必死?”沈砚重复了一遍,指尖泛起淡暖的光,“这是戏楼的规则。和钟表铺的‘不准走回头路’一样,是执念留下的提示,也是警告。”
车子到了戏楼门口,和上次来不同,这次后院的废墟前拉着一道警戒线,上面挂着“禁止入内”的牌子,地上还留着几个新鲜的脚印——不是他们的,是别人的。
“有人来过!”林小满蹲下身,指着脚印,“这是登山靴的印子,尺码四十二,跟上次在育婴堂看到的食怨者脚印一样!他们比我们先到了!”
沈砚的眼神冷了下来,推开警戒线走进废墟。后院果然被挖过,地上有个一米多深的坑,泥土还是湿的,旁边扔着个黑色的符纸——和食怨者用的邪符一模一样,上面的黑气还没散。
“他们没挖到妆楼。”陈九爷蹲在坑边,用手摸了摸泥土,“妆楼的地基很牢,当年火灾没烧透,得往东边挖三米,才能找到入口。”
林小满立刻打开探测仪,屏幕上跳出后院的三维地图,红色的光点在东边闪烁:“沈哥,九爷说得对!东边三米处有个空腔,应该就是妆楼的入口!食怨者挖错方向了,幸好我们来得快!”
三人立刻动手,林小满用洛阳铲挖泥土,沈砚和陈九爷清理碎石。挖了大概一个小时,终于挖到一块青石板,石板上刻着个“棠”字,和苏玉棠名字里的字一模一样。
“找到了!”林小满激动地喊,伸手就要去掀石板,却被沈砚拦住了。
“等等。”沈砚掏出苏玉棠的凤冠霞帔,放在石板上。戏服刚碰到石板,青石板就发出“咔嗒”一声轻响,上面的“棠”字泛起金光,石板慢慢移开,露出下面的入口——是个狭窄的楼梯,黑漆漆的,只能看到下面有微弱的光,空气里飘着淡淡的脂粉香,和前院的焦糊味混在一起,说不出的诡异。
“沈哥,检测仪响了!”林小满的声音发颤,屏幕上的红线跳得飞快,“执念浓度超高!比镜楼还高!而且……有两股执念,一股是苏玉棠的,另一股是……枯骨的!”
枯骨?沈砚心里咯噔一下,握紧手里的罗盘,率先走下楼梯。楼梯很陡,墙壁上满是青苔,滑得很,每走一步都要扶着扶手。走了大概十几级,终于到了底——是个不大的房间,就是当年的妆楼。
房间里摆着几张化妆台,镜子都碎了,上面还留着干涸的脂粉,有的胭脂盒敞着口,里面的胭脂早就结块发黑。墙角堆着几件戏服,红的、蓝的、绿的,都被霉斑染得变了色,只有一件凤冠霞帔,叠得整整齐齐放在最中间的化妆台上,凤冠上的珍珠还在泛着光,和苏玉棠执念里的那件一模一样。
“沈哥,你看那边!”林小满突然指向化妆台后面的角落,声音都在发颤。
沈砚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心脏猛地一缩——角落里靠着一具枯骨,身上穿着的,正是那件凤冠霞帔!枯骨的手指蜷缩着,像是临死前还在抓着什么,头骨微微抬起,朝着舞台的方向,仿佛还在等着登台唱戏。
“这是……苏玉棠?”林小满捂住嘴,眼泪差点掉下来,“她当年没被食怨者带走,是死在了妆楼里?”
沈砚走过去,指尖碰了碰凤冠霞帔的袖子。冰凉的触感传来,眼前突然闪过一片清晰的画面——
火灾那天,苏玉棠从后台的暗门逃出来,躲进了妆楼。她把解印符藏进化妆台的暗格里,然后穿上凤冠霞帔,对着镜子整理妆容。突然,门被撞开了,几个穿黑衣服的食怨者冲进来,为首的人手里拿着个黑色的盒子:“苏老板,别躲了,把解印符交出来,我们可以让你死得痛快点。”
苏玉棠拿起化妆台上的胭脂盒,砸向食怨者:“我就是死,也不会给你们!”
食怨者冷笑一声,打开黑色盒子,一股黑气飘出来,钻进苏玉棠的鼻子里。她的身体慢慢僵硬,最后倒在地上,眼睛还盯着舞台的方向,嘴里喃喃着:“还没唱完……我的《霸王别姬》还没唱完……”
画面碎了,沈砚猛地回过神,指尖的阳火燃了起来。他终于明白,苏玉棠的执念不止是找梅棠,还有完成那场没唱完的《霸王别姬》;戏楼的规则“穿戏服登台者必死”,不是诅咒,是苏玉棠的警告——食怨者在舞台上设了陷阱,谁穿戏服登台,就会和她一样,被黑气害死。
“沈哥,你看到啥了?”林小满凑过来,见他脸色发白,赶紧递过一瓶水。
“苏玉棠是被食怨者害死的,解印符藏在化妆台的暗格里。”沈砚指着中间的化妆台,“她的执念是完成没唱完的《霸王别姬》,戏楼的规则是她留下的警告,提醒别人别被食怨者的陷阱害死。”
陈九爷走到枯骨身边,蹲下身仔细看了看:“这枯骨身上没有外伤,是被食怨者的黑气毒死后,执念附在了戏服上,才变成现在这样。小砚,你赶紧找解印符,我来稳住苏玉棠的执念,别让她失控。”
沈砚点点头,走到化妆台前。化妆台上摆着个青铜镜,镜面碎了,边缘刻着梅花图案,和怀表上的一样。他按照苏玉棠执念里的画面,在镜子后面摸索着,突然摸到一个凸起的按钮,按下去,化妆台的桌面“咔嗒”一声,弹开一个暗格——里面放着一张黄色的符纸,上面画着复杂的纹路,正是陈九爷说的解印符!
“找到了!”沈砚激动地拿起解印符,刚要递给陈九爷,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吱呀”一声——妆楼的门被关上了!
“谁?”沈砚猛地转身,手里的罗盘疯狂转动,指针指向门口。
门口站着一个穿灰色戏服的男人,脸上涂着厚厚的油彩,看不清长相,手里拿着个戏子用的马鞭,声音尖细得像女人:“沈砚,多谢你帮我们找到解印符。这东西,我们食怨者找了十年,终于到手了!”
“食怨者!”林小满掏出声波仪,按下开关,“沈哥,是上次在戏楼碰到的刘班主!他没死!”
刘班主冷笑一声,挥了挥马鞭,墙上突然出现几道黑影——是被他控制的执念,都是当年死在戏楼里的戏子,一个个穿着戏服,眼神空洞,朝着沈砚扑过来。
“小砚,拦住他们!”陈九爷掏出黄符,贴在枯骨身上,“苏玉棠的执念快失控了,我得稳住她,没空帮你!”
沈砚握紧解印符,掏出黄符朝着黑影扔过去。黄符燃起来的金色火焰挡住了黑影,他们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后退了几步。刘班主见状,从怀里掏出张黑色的符纸,贴在墙上的青铜镜上:“沈砚,你以为你打得过我?这镜子里的执念,都是我的傀儡,今天你们一个都别想走!”
青铜镜突然发出一阵黑气,镜子里的碎片开始重组,慢慢变成了苏玉棠的样子——不是执念,是食怨者用邪术伪造的幻象!幻象穿着凤冠霞帔,对着沈砚笑:“小砚,把解印符给我,我带你去找你师父,他还活着……”
“别信她!是幻象!”陈九爷大喊,手里的黄符燃得更旺了,“苏玉棠的执念在枯骨里,镜子里的是假的!”
沈砚心里一紧,想起镜楼的教训,赶紧闭上眼睛,指尖的阳火朝着青铜镜挥过去。金光碰到黑气,发出“滋啦”的声响,镜子里的幻象瞬间消失了,青铜镜也裂开了一道缝。
“你敢毁我的镜子!”刘班主气得大吼,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朝着沈砚刺过来。沈砚侧身躲开,一拳打在他的胸口,把他打翻在地。解印符从沈砚手里掉出来,滚到了枯骨旁边。
刘班主爬起来,就要去抢解印符,却突然被枯骨的手抓住了脚踝!他吓得尖叫起来:“什么东西!放开我!”
沈砚趁机冲过去,捡起解印符,只见枯骨慢慢抬起头,头骨转向刘班主,像是在愤怒地瞪着他——是苏玉棠的执念醒了!她感受到了食怨者的气息,也看到了自己被伪造的幻象,彻底失控了!
“苏玉棠!别冲动!”沈砚大喊,手里的解印符泛着金光,“我帮你完成没唱完的《霸王别姬》,你别伤无辜!”
枯骨的动作顿了顿,慢慢松开了刘班主的脚踝。刘班主吓得连滚带爬地往后退,指着沈砚:“你别过来!首领很快就会来,他会杀了你们的!”
“陈玄不会来了。”沈砚冷笑一声,“他现在自顾不暇,你以为他会来救你?”
就在这时,妆楼的墙壁突然震动起来,上面的碎石“簌簌”地往下掉。林小满的检测仪发出刺耳的警报声:“沈哥!不好了!食怨者在外面炸废墟!他们想把我们埋在里面!”
刘班主大笑起来:“哈哈哈!你们被困住了!首领说了,得不到解印符,就把你们和苏玉棠的枯骨一起埋了!让你们永远困在这里,陪着她唱戏!”
沈砚脸色一变,走到门口,用力推了推,门被碎石堵死了,根本打不开。陈九爷扶着枯骨,脸色苍白:“小砚,妆楼的roof快塌了!得赶紧出去!小满,用你的探测仪找别的出口!”
林小满赶紧打开探测仪,屏幕上跳出个红点:“沈哥!那边的墙角有个通风口!能容一个人钻过去,通向戏楼的舞台!”
沈砚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墙角果然有个半米宽的通风口,上面盖着块铁板。他冲过去,用撬棍撬开铁板,里面黑漆漆的,能听到外面传来的爆炸声。
“小满,你先钻过去!”沈砚蹲下身,让林小满踩着他的肩膀爬进通风口,“出去后找根绳子,拉我们上去!”
林小满点点头,爬进通风口,很快就传来她的声音:“沈哥,绳子找到了!你们快上来!”
沈砚把解印符递给陈九爷:“九爷,你先上去,我来稳住苏玉棠的执念。”
陈九爷接过解印符,爬进通风口。沈砚走到枯骨身边,轻轻扶起她:“苏玉棠,我带你出去,帮你完成那场《霸王别姬》,别害怕。”
枯骨的头骨微微点了点,像是听懂了。沈砚抱着枯骨,慢慢爬进通风口。刚爬了一半,上面的roof突然塌了一块,碎石砸在他的背上,疼得他差点掉下去。
“沈哥!快!”林小满在上面拉着绳子,声音都在发颤。
沈砚咬紧牙关,抱着枯骨爬了出去,刚落地,整个妆楼就“轰隆”一声塌了,通风口也被碎石堵死了。
四人(连枯骨)趴在舞台上,大口喘气。外面的爆炸声停了,食怨者应该已经跑了。林小满扶着沈砚站起来,看着他背上的伤口,眼泪掉了下来:“沈哥,你没事吧?流了好多血……”
“没事。”沈砚摇摇头,看向怀里的枯骨,凤冠霞帔虽然沾了泥土,但依旧完好。他知道,苏玉棠的执念还没散,她还在等着那场没唱完的戏。
陈九爷拿着解印符,脸色凝重:“小砚,解印符找到了,但食怨者肯定不会善罢甘休。陈玄知道我们有了解印符,一定会来抢,接下来我们得更小心。”
沈砚点点头,抱着枯骨走到舞台中央,轻轻放下她:“苏玉棠,等我找到老司首,帮你报了仇,就来帮你完成这场戏。”
枯骨的手指微微动了动,像是在回应他。舞台上的灯光突然闪了一下,然后亮了起来,虽然很暗,但能照清整个舞台——像是苏玉棠的执念,在为他点亮灯光,等着他兑现承诺。
林小满看着这一幕,擦了擦眼泪:“沈哥,我们一定会帮苏玉棠完成心愿的。还有老司首,我们也一定会找到他,让食怨者付出代价!”
沈砚握紧解印符,眼神坚定。他知道,这场关于执念、解印和复仇的旅程,还没结束。食怨者还在暗处盯着他们,陈玄的阴谋还没揭穿,老司首还被困在封印下……但只要有解印符,有苏玉棠的执念,有林小满和陈九爷在身边,他就有信心,能闯过所有的难关。
四人离开戏楼时,天已经黑了。沈砚把枯骨小心地放进车里,准备带回孤儿院附近的仓库,好好安葬。林小满坐在副驾上,手里拿着解印符,突然说:“沈哥,你看这符纸后面,好像有字!”
沈砚凑过去,果然,解印符的背面用朱砂写着一行小字:“镜楼之后,育婴堂下,阴门之钥,藏于棠心。”
“棠心?”陈九爷皱了皱眉,“是苏玉棠的心脏?还是妆楼的中心?”
沈砚心里一动,想起苏玉棠枯骨胸口的位置,好像有个小小的凹陷——当年食怨者杀她的时候,是不是从她胸口拿走了什么?
“不管是什么,我们都得查清楚。”沈砚发动车子,黑色越野朝着仓库的方向驶去,“先安葬苏玉棠,然后去育婴堂,看看那里是不是藏着阴门的另一把钥匙。”
车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浓,戏楼的影子慢慢消失在后视镜里。沈砚握着方向盘,心里清楚,食怨者的下一个目标,肯定是育婴堂。而他,必须赶在食怨者之前,找到阴门的钥匙,救出老司首,让所有的执念,都能得到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