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作的《红娘》

王大爷自从听了姜云梦唱的《锁麟囊》，像是打开了话匣子，每天都盼着她来查房。这天姜云梦刚走到病房门口，就听见老爷子在里面念叨：“姑娘啊，今天咱不唱程派了，换换口味呗？”

她推门进去，只见王大爷靠在床头，精神头比前些天好了太多，手里还拿着个小小的收音机，正放着张君秋先生的《红娘》选段。

“姜医生来啦！”王大爷眼睛一亮，赶紧把收音机关了，“你听听这个，《红娘》，荀派的，热闹！我年轻时候最爱唱这段，可惜现在嗓子不行了。”

姜云梦放下病历夹，笑着问：“大爷今天想听这个？”

“可不是嘛，”王大爷搓着手，有点不好意思，“我知道你忙，可这戏瘾上来了，实在熬不住。你看啊，我给你搭个架子，你唱两句？就‘叫张生隐藏在棋盘之下’那段，不难！”

旁边床的张云雷正拿着个苹果啃，闻言也支棱起耳朵，眼神里带着点期待。这些天听了她唱程派，他倒想听听，这位能把低回婉转唱得入味的医生，唱明快俏皮的荀派会是什么模样。

姜云梦看着王大爷热切的眼神，实在不忍心拒绝。她清了清嗓子，点点头：“那我试试，您多担待。”

王大爷立刻来了精神，双手在腿上打着拍子，用带着点戏韵的调子起了个头：“叫张生——”

姜云梦接得自然：“隐藏在棋盘之下，我步步行来你步步爬。放大胆忍气吞声休害怕，跟随我小红娘就能见着她……”

荀派的唱腔娇俏灵动，带着股子机灵劲儿。姜云梦的声音虽不如专业演员那般亮堂，却把红娘的俏皮劲儿唱得恰到好处，尤其是唱到“休要提，提起来把俺嗔”时，尾音微微上挑，竟有几分娇嗔的意味。

王大爷跟着轻轻哼唱，手指在腿上打得拍子越来越响，脸上的皱纹都笑开了：“对喽！就是这个味儿！你看这小腔儿，拐得多地道！”

张云雷咬着苹果，差点没忍住笑。他从没见过姜云梦这副模样——平日里冷静得像块冰，此刻唱着“小红娘”，眉眼间竟染上了点活泼气，连带着白大褂都像是柔和了几分。

姜云梦唱到“怕什么粉墙高万丈，跳过去，便得见那意中人儿美娇娘”，王大爷突然接了一句，虽然声音沙哑，却字正腔圆：“似这等花好月圆人难得，就该着鸾凤和鸣配成双！”

一唱一和，倒真有几分合作的意思。病房里的空气都跟着明快起来，连窗外飘进来的风，都带着点甜丝丝的味道。

唱完一段，姜云梦额角沁出点薄汗，王大爷却意犹未尽：“再来一段！‘小姐你多风采’那段，我给你起头！”

“大爷，差不多行了，”姜云梦笑着摆手，“我还得去别的病房查房呢。”

“哎哎，听你的听你的。”王大爷虽然不舍，却也知道不能耽误她工作，只是一个劲儿念叨，“你这嗓子真是好苗子，不唱戏可惜了……等我好了，我把我那套荀派的唱片给你拿来！”

姜云梦答应着，拿起病历夹准备走，路过张云雷床边时，被他叫住了。

“姜医生，”他放下手里的苹果核，眼神里带着点揶揄，“没想到你不光会程派，荀派也这么拿手。”

姜云梦脚步没停，只淡淡回了句：“小时候听得多了，瞎唱罢了。”

“瞎唱都这么好听，”张云雷低声嘀咕，看着她走出病房的背影，嘴角忍不住往上扬，“那正经唱起来，还了得？”

王大爷在旁边看得明白，嘿嘿笑了两声：“小伙子，看入迷了？这姑娘不错吧？不光医术好，戏也唱得好，打着灯笼都难找。”

张云雷脸上一热，赶紧拿起旁边的书挡着脸：“大爷，您别瞎琢磨。”

王大爷却不管他，自顾自地说：“我看你俩挺有缘分的，都爱这个。等你好了，让她教你两段，你也能在台上亮亮相，保准受欢迎……”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书页上，张云雷听着隔壁床老爷子絮絮叨叨的话，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挠了一下，暖融融的。

他突然觉得，这病房的日子，好像越来越有盼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