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海城的秋阳正好,济世堂前的街道却比往日喧闹了数倍。人群熙熙攘攘,皆朝着药馆方向涌动,脸上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与敬畏,口中反复念叨着同一个名字——“叶先生”。
叶楠竺刚随青铜药葫芦落地,便被这阵仗惊得驻足。他看着那些簇拥着济世堂的百姓,有的搀扶着久病缠身的亲人,有的抱着气息奄奄的孩童,眼中满是对“叶先生”的期盼,心中却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怎么回事?”泠流皱眉问道,周身剑意悄然凝聚。
陆云峰摇了摇头,目光凝重地望着济世堂门口那道熟悉的身影——正是叶楠竺的心魔。他此刻褪去了黑袍,换上了与叶楠竺平日里一模一样的素色长衫,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正抬手为一位白发老者诊治。
“那是……楠竺?”人群中有人率先察觉到异样,指着济世堂前的身影,又转头看向刚落地的叶楠竺,眼中满是困惑,“怎么会有两个叶先生?”
这话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瞬间激起千层浪。百姓们纷纷转头,当看到两个容貌、衣着甚至神态都一模一样的“叶楠竺”时,皆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天啊!这是怎么回事?两个叶先生?”
“是不是我眼花了?怎么会长得一模一样?”
“难道是叶先生的孪生兄弟?可从未听说过啊!”
议论声此起彼伏,原本狂热的气氛多了几分迟疑。心魔却仿佛早有预料,依旧从容地为白发老者诊治,掌心黑白交织的阴阳心火流转间,老者本已气若游丝的气息渐渐平稳,竟缓缓睁开了眼睛,甚至能自主坐起身来。
“活了!真的活了!”老者的儿子喜极而泣,跪倒在地朝着心魔叩拜,“叶先生,您真是活神仙啊!”
这一声呼喊瞬间将百姓的注意力拉回,之前的疑惑与惊讶被亲人复苏的狂喜冲淡。他们看着心魔再次创造“奇迹”,心中的敬畏更甚,对另一个“叶楠竺”的疑惑,也渐渐被“或许是仙人显化”的念头取代。
“叶先生救命之恩,我等永世不忘!”周围的百姓纷纷跪倒,朝着心魔叩拜,对叶楠竺三人则视而不见,甚至带着一丝警惕——在他们眼中,突然出现的“另一个叶先生”,或许是来捣乱的妖人。
叶楠竺瞳孔骤缩,指尖的阴阳心火不由自主地躁动起来。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心魔正在催动阴阳心火的本源之力,逆转着老者体内的生机流转——那是真正的“起死回生”,却是以破坏阴阳平衡为代价。
果不其然,就在老者苏醒的瞬间,不远处一位挑着担子的货郎突然闷哼一声,身形晃了晃,直挺挺地倒在地上,气息瞬间断绝,脸上还残留着来不及消散的惊愕。货郎的身体迅速变得冰冷,仿佛生命力被瞬间抽干,化作了老者复苏的养料。
“这……”叶楠竺浑身一震,刚想开口提醒,却被心魔抢先一步。
心魔脸上依旧挂着温和的笑容,对着人群轻叹一声:“各位乡亲,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这位施主突发恶疾,实属不幸。但只要有我在,便会尽力守护望海城的安宁,让更多人远离病痛与死亡。”
他的话语温柔而坚定,瞬间安抚了躁动的人群。百姓们被亲人复苏的喜悦冲昏了头脑,竟无一人深思货郎死亡的诡异,反而觉得是“命薄福浅”,纷纷附和:“叶先生说得是!是他自己福薄,与叶先生无关!”
“叶先生,求您救救我的孩子!”一位妇人抱着面色发青的幼子,哭着冲到心魔面前,完全无视了一旁的叶楠竺,“他昨天还好好的,突然就昏迷不醒了,求您发发慈悲!”
心魔眼中闪过一丝贪婪的光芒,脸上却依旧是悲悯的神情:“莫急,我会救他的。”
他抬手按在幼子眉心,黑白火焰流转,幼子的气息渐渐平稳,脸色也恢复了红润。可与此同时,人群中一位正在哺乳的妇人突然脸色惨白,奶水瞬间断绝,身体软软地倒在地上,气息全无,怀中的婴儿哇哇大哭。
“又有人倒下了……”有人低声嘀咕,眼中闪过一丝疑虑,却被心魔接下来的动作打断。
心魔俯身扶起哭泣的婴儿,温柔地递给旁边的人,沉声道:“这位施主也是突发急病,我已尽力,但生死之事,终究不能全凭人力。不过大家放心,我会继续为大家诊治,只要我力所能及,定不会让大家失望。”
他的话语充满了安抚的力量,再加上刚刚救活幼子的“奇迹”,百姓们心中的疑虑瞬间烟消云散。他们再次将心魔围在中央,眼中满是狂热的崇拜,口中不断呼喊着“叶先生”,对叶楠竺三人则投来敌视的目光,仿佛他们是来破坏这一切的恶人。
“伪善!”叶楠竺咬牙切齿,眼中满是愤怒与冰冷。心魔利用阴阳心火的力量,以无辜者的性命为代价,换取百姓的拥护,构建起一个虚假的“救世主”形象。这样的手段,比直接杀戮更加卑劣。
“他在积蓄人心,更在积蓄力量。”陆云峰沉声道,“每一次逆转阴阳,他都在加深对阴阳心火的掌控,而那些百姓的信仰与感激,似乎也在滋养他的力量。”
叶楠竺周身异火骤然爆发,白色的幽冥鬼火、浅灰色的八荒劲火、黑绿交织的叱咤毒火、赤棕色的修罗炽火、白蓝黄三色的七巧琉璃火、纯黑色的太阴炎与黑白变幻的阴阳心火同时浮现,围绕着他疯狂旋转。橙红色的兽火更是化作人形凶兽轮廓,发出低沉的咆哮,眼中满是狂野的杀意。
“我去阻止他!”叶楠竺身形一晃,便要冲上前去。
“等等!”泠流连忙拉住他,“现在不行!百姓都被他蒙蔽了,你现在出手,只会被当成加害者。他正是想让你众叛亲离!”
叶楠竺停下脚步,看着那些对心魔顶礼膜拜的百姓,心中一阵刺痛。济世堂是他行医救人、悬壶济世之地,如今却被心魔用来作恶,还博得了他梦寐以求的声望与拥护。
心魔似乎察觉到了他们的到来,抬头朝着三人的方向看来,嘴角勾起一抹挑衅的笑容。他抬手一挥,黑白火焰再次涌动,救活了一位奄奄一息的孩童,而不远处一位卖花女应声倒地,鲜血流淌在青石板上,与孩童的哭声形成刺眼的对比。
“叶楠竺,你看。”心魔的声音清晰地传入三人耳中,带着一丝戏谑,“这就是力量的意义。他们需要的不是什么坚守底线的迂腐之人,而是能给他们希望的‘神’。你做不到的事,我做到了。”
他张开双臂,接受着百姓的欢呼与叩拜,如同一位真正的神明。黑白交织的阴阳心火在他周身流转,气息比黑风谷时更加磅礴,已然稳固在化神中期巅峰,甚至隐隐有突破的迹象。
“他在利用阴阳心火的特性,将百姓的信仰转化为自身的力量。”陆云峰脸色凝重,“再这样下去,他的力量会越来越强,而且会彻底掌控望海城的人心。”
叶楠竺紧握着拳头,指节发白。他能感受到体内七种异火与兽火的躁动,它们也在渴望战斗,渴望撕碎眼前这虚伪的假象。可他知道,泠流说得对,现在出手,只会适得其反。
“我们不能硬来。”叶楠竺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怒火,周身的火焰渐渐收敛,“他想要人心,想要力量,我们便先拆穿他的真面目。”
他转头看向陆云峰与泠流:“陆兄,麻烦你暗中保护那些无辜百姓,尽量阻止他继续掠夺生机;泠流兄,你去联络望海城中的修士与官员,告知他们真相;我去济世堂,寻找他逆转阴阳的破绽。”
两人点头应道,立刻分头行动。陆云峰化作一道金色流光,悄然潜入人群,周身扶桑真气运转,暗中护住那些可能被选中作为“代价”的百姓;泠流则身形一晃,消失在街道尽头。
叶楠竺整理了一下衣衫,缓步朝着济世堂走去。他的步伐沉稳,眼中没有了之前的绝望,只有坚定的决心。
“站住!你是谁?竟敢冒充叶先生!”几个年轻力壮的百姓拦住了他,眼中满是敌意,“叶先生正在里面救人,你快离开这里,否则休怪我们不客气!”
“我才是真正的叶楠竺。”叶楠竺沉声道,目光扫过众人,“里面的人,是我的心魔,他在用无辜者的性命换取虚假的生机,你们不要再被他蒙蔽了!”
“胡说!”百姓们立刻反驳,“叶先生是活神仙,怎么可能是你的心魔?我看你才是妖人,想要破坏叶先生救人!”
“就是!快把他赶走,别耽误叶先生救人!”
人群涌动,百姓们对着叶楠竺指指点点,甚至有人拿起身边的扁担、锄头,想要驱赶他。
济世堂内的心魔听到外面的动静,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容,缓步走了出来。他看着被百姓围堵的叶楠竺,故作惊讶地说道:“哦?这位兄台,为何要冒充我?我与你素不相识,你为何要败坏我的名声?”
“你才是冒充者!”叶楠竺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你利用阴阳心火逆转生死,每救活一个人,就有一位无辜者死去,你以为能一直瞒下去吗?”
百姓们看着两个一模一样的“叶楠竺”相互指责,眼中满是困惑与犹豫。但想起心魔一次次创造的“奇迹”,他们终究还是选择相信心魔,对着叶楠竺怒目而视:“你不要再胡说八道了!叶先生怎么可能会害死人?我们亲眼看到他救活了那么多人!”
“对!你再不走,我们就对你不客气了!”
心魔脸上露出悲悯的神情,对着叶楠竺轻叹一声:“兄台,我知道你或许是嫉妒我,但害人之心不可有。如果你愿意迷途知返,我可以不计前嫌。但如果你执意破坏,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他的话语瞬间点燃了百姓的怒火,众人纷纷朝着叶楠竺逼近,眼中满是愤怒与敌视。
叶楠竺看着这些曾经受他恩惠的百姓,如今却将他视为仇敌,心中一阵刺痛。但他没有退缩,反而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决心。他知道,只有打败心魔,拆穿他的真面目,才能让百姓醒悟过来。
“冥顽不灵!”叶楠竺冷哼一声,周身火焰暴涨,七种异火与橙红色的兽火同时发起攻击,朝着心魔猛攻而去。
心魔脸色一变,没想到叶楠竺竟敢在此时动手。他连忙催动阴阳心火,形成一道黑白屏障,挡住了火焰风暴的攻击。
“砰!”
两道强大的力量碰撞在一起,济世堂的门窗瞬间被震碎,木屑纷飞。堂内的百姓吓得惊慌失措,纷纷向外逃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