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不散场》：

蝉鸣藏进晚风，笔尖停在生物答题卡最后一空，三年时光，裹着落日余晖的色调，泛黄的纸张，高考落幕是盛夏给青春的留白——我们跃入人海，各有风雨灿烂，愿此去前程似锦，再相逢依然如故。——梅

我的朋友圈高考结束文案，下面清一色是同班同学的——再见，还有几个“女”朋友的祝福语。

璐：祝你永远开心😊我会一直爱你😘

葱：给你整上——文字姐了🤪

昕：来日方长🥰

我统一回复她们谢谢哦，下次再见了😉

我看着手机上大家的留言，心里感到一阵鼻酸🍋，但也有对苦痛生活解放的快乐。

我坐上回学校的送考车，我望向车窗外同学们有父母陪同一起回家，而自己确看着手机屏幕上妈妈说的忙，你明天早上自己打车回家。

我和她相隔千里，隔着冰冷的屏幕，我怪她为什么每次我重要的日子都是这句话，我念叨：“为什么又是这样，难道我不重要吗？”　我已经习惯了，但我真的习惯了吗？我不明白我注定与别人不同吗？

我渐渐地重复加重了我的疲惫感，我闭上了双眼，意识在疲惫中悄然溃散。

我仿佛不是睡着，而是坠入了一片朦胧的、由各种离别情绪交织成的迷雾里。

一个清晰又带着点急切的声音，像穿透雾霭的光束，直直地撞入耳中：“妹妹！”

是个男生的声音，清朗，干净，带着一种亲昵和熟稔。

我猛地一个激灵，出现了一个和我一模一样的自己。一个“我”漂浮在旁，吃惊地看着眼前的景象——那似乎是一条熟悉的林荫道千业路。

一个穿着白色T恤、背影高挑的男生，正微微侧头，对着身边空无一人的地方，语气带着自然的宠溺和一点点催促，又喊了一声：

“妹妹，快点，磨蹭什么呢？”

漂浮在旁边的那个“我”，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震惊到几乎无法呼吸。

妹妹？他在叫谁？我从未有过哥哥，这个称呼，陌生得刺耳，又……熟悉得惊心。那声音里的温度，那种维护感是我在现实中从未体验过的。

我想看清他的脸，但梦境如同隔着一层晃动的水波，他的面容始终模糊不清，只有那个声音，和那句“妹妹”，无比真切地回荡着。

“我不是……”

话语卡在喉咙里，巨大的情绪波动像浪头一样打来，瞬间将我推出了梦境。

车上周围同学嘈杂的声音将我拉出来了。

我猛地睁开眼，心脏在胸腔里“咚咚”狂跳，车上熟悉的纹路映入眼帘。额角似乎还有一层薄汗。

是梦。

幸好是梦。

我长长地、带着些许颤意地舒了一口气，抬手按了按发胀的太阳穴。

可是，梦里那份因一声“妹妹”而掀起的惊涛骇浪，以及那声音里包裹着的、近乎本能的维护感，却无比真实地残留着，挥之不去。

真实的触感，甚至超过了刚才手机屏幕上那些温暖的文字。

发了一会儿呆，到了学校门口，现已是7点，学校门口摆起小吃小摊，我跟随人流下车，买了份炒饭走进校园。

走在寂静的路上，早已华灯初上，晚风带着夜晚的凉意吹拂过来。回寝路上，梦里的场景和声音，却不合时宜地再次浮现。

“妹妹……”

我在心里无声地重复着这两个字，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和渴望，悄然漫上心头。

如果……如果有该多好。

如果我真的有这样一个哥哥，在我重要的日子，会在家长人群里，在我感到委屈和孤单时，会像梦里那样，用那种带着点不耐烦却又无比可靠的语气说：“没事，有哥在”；在我和妈妈隔着屏幕产生隔阂时，或许能成为一个温暖的缓冲地带……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像藤蔓一样悄悄缠绕住心脏。那不仅仅是对一个称呼的渴望，更是对一种毫无保留的、坚实的支撑与陪伴的向往。

那是我生命中一直缺席的、属于“手足”的空白地带。

我甩了甩头，试图驱散这有些不切实际的幻想。拍了拍脸，稍微压下了那份因梦境而升腾起的燥热。

回到宿舍，手机屏幕正亮着，是璐的消息：小鬼，我到家了。

我：看着她回家消息，我说你真好啊死鬼发出感慨。

我看着这条信息，又想起梦里那个模糊的白色身影和清晰的声音。

现实是，我没有哥哥。但幸好，我还有她们。

那份“如果有该多好”的怅惘，被我小心地折叠起来，藏进了心底最柔软的角落。它像一颗微甜的涩果，提醒着我生命中的某种缺失，也让我更加珍惜此刻手中真实握住的温暖。

我放下手机，开始收拾三年积攒下来的行李。书本摞起来几乎有半人高，做过的试卷沉甸甸地装了大箱。每一本笔记，每一张涂鸦的草稿纸，都浸透着这三年汗与泪的重量。

我把它们分类、打包，动作有些机械，放在门口等宿管阿姨来收，当废品卖钱💰。宿舍里弥漫着其他室友与家人说话的欢快声音，更反衬出我这里的寂静。只有塑料袋的窸窣声和纸箱的摩擦声陪伴着我。

那盒炒饭吃得没什么滋味，只是机械地填饱肚子。

洗漱时，看着镜子里眼眶微红、神情疲惫的自己，一种深深的孤独感再次攫住了我。冰凉的水拍在脸上，也未能完全驱散那份从心底渗出的凉意。

刚躺到床上，妈妈的视频请求就弹了出来。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按了接听。

屏幕那头，她似乎还在忙工作，背景是暗色的灯光。“东西收拾得怎么样了？明天早上打车钱够不够？”

“嗯，在收拾了。”我低声应着。

然后便是惯例的询问：“感觉考得怎么样？能考上吗？？”

又是这样。每一次，关心的重点永远只是结果，那个冷冰冰的分数。累积的委屈和疲惫在这一刻冲破了线。

“你能不能不要只问我考不考得上？”我的声音带着压抑的哭腔，“你知不知道我今天看着别人都有爸妈接，心里有多难受？高考结束了，你第一句话还是问这个！我重不重要？你关心过我开不开心，累不累吗？”

妈妈愣了一下，随即语气也变得生硬：“我这不是在关心你吗？不问成绩问什么？我不忙工作怎么供你读书？你怎么这么不懂事！”

“是，我不懂事！我永远都不如你的工作重要！”情绪彻底失控，尖锐的话语不受控制地冲口而出，“反正考好考坏也就这样了，活着都没什么意思……”

话一出口，我们都沉默了。屏幕里妈妈的脸色变得很难看，震惊，受伤，还有怒气。“你……你再说这种试试！我辛辛苦苦是为了谁？”

“为了谁你心里清楚！”我吼了回去，猛地切断了视频。

世界终于清静了，只剩下我粗重的呼吸声和脸上冰凉的泪痕。

不欢而散。每一次，都是这样两败俱伤。我把头埋进被子里，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心脏一抽一抽地疼。

为什么最亲近的人，反而能带来最深的伤害？

在极度的疲惫和心碎中，我昏昏沉沉地睡去。意识模糊间，那种熟悉的坠落感再次袭来。

但这一次，没有迷雾。

意识清晰时，我正坐在一张温暖的餐桌前。头顶是明亮的、带着暖黄光晕的灯光，空气中弥漫着饭菜的香气。我不是旁观者，我就是“她”。

“妹妹，发什么呆呢？妈特意给你炖了汤，庆祝你解放。”那个清朗、干净的男声就在耳边响起。

我猛地转头，看见了他。不再是模糊的背影，而是清晰无比的面容。眉眼干净，鼻梁挺直，嘴角带着一点懒洋洋的笑意，正看着我。他穿着家居服，姿态放松。

“就是，考完了就别想那么多了。”一个温和的男声加入，是爸爸，他正夹了一筷子菜放到我碗里。没想到还有早在6岁离开我的父亲。

然后，我看到了我妈。系着围裙，脸上带着我从未见过的、轻松而温暖的笑容，端着一盘水果从厨房走出来。“你哥说得对，先好好放松几天。不管结果怎么样，爸爸妈妈都为你高兴。”

我们妈妈……是我妈妈。可这个妈妈，眼神里没有疲惫和焦虑，只有关爱和满足。

我，成为了“他”的妹妹。在这个世界里，我有一个完整的家。

哥哥用胳膊轻轻碰了我一下，压低声音，带着熟悉的、略带宠溺的调侃：“怎么了？高考完变傻了？可别吓你哥我。”

我看着他的笑脸，看着爸爸眼角的笑纹，看着妈妈温柔的目光，巨大的、从未体验过的暖流瞬间包裹了我，冲垮了所有从现实世界带来的委屈和悲伤。

眼眶一热，泪水毫无征兆地涌了上来，但这一次，是甜的。

“谁傻了……”我小声嘟囔着，低下头，嘴角却忍不住弯了起来。在这里，我不是孤单一人。我有会催我、会调侃我、会维护我的哥哥，有关心我开不开心胜过成绩的爸爸妈妈。

这个梦，真实得让人想落泪。我不愿醒来。

………………

在那温暖得如同琥珀色蜜糖的梦境里，我贪婪地汲取着每一分每一秒的幸福。

哥哥的手指屈起，轻轻弹了一下我的额头，笑骂我是“小呆瓜”；妈妈不停地给我夹菜，说我瘦了；爸爸则开始规划暑假全家去哪里旅行。

每一个画面，每一句对话，都像我渴望了无数个日夜的甘霖，滋润着我现实中干涸的心田。

我沉浸在这失而复得的亲情里，几乎要融化其中。饭后，我抢着要去帮妈妈洗碗，仿佛这样就能让这美好的时光停留得更久一些。就在我拿起一个玻璃杯，准备冲洗时，指尖突然传来一阵锐利的刺痛。

“嘶——”我下意识地抽回手。

是杯壁上不知何时裂开的一道细微豁口，在我的食指指腹上，划出了一道细细的血痕。鲜红的血珠迅速渗了出来。

“怎么了？”哥哥的声音立刻从身后传来，带着明显的紧张。

他一个箭步冲过来，不由分说地抓起我的手查看。他的眉头紧紧皱起，那关切和心疼的表情无比真实。“怎么这么不小心！”

他拉着我到客厅，翻出医药箱，动作有些笨拙却异常专注地给我消毒、贴上创可贴。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笨手笨脚的，以后这些事我来做就行了。”

我看着他那张近在咫尺的、写满担忧的脸，看着他为我手指上这微不足道的小伤口如此紧张，心里酸软得一塌糊涂。这被珍视、被呵护的感觉，如此真切，真切到……

那指尖的刺痛感，仿佛是一个不合时宜的信号，又像是一根细针，猛地刺破了这完美梦境的气泡。周围的灯光开始变得晃动，爸爸妈身影似乎有些模糊，哥哥的声音也仿佛隔了一层水幕，带着不真切的回响。

“不……”我内心涌起巨大的恐慌，下意识地反手紧紧抓住哥哥的手，仿佛这样就能留住这一切。

但那股下坠感，比上一次更加猛烈，不容抗拒地席卷而来。

---

我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心脏像是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天已经亮了，稀疏的光线从宿舍窗帘的缝隙漏进来。周围是清晨特有的清冷空气。

是梦。

又醒了。

我颓然地松了口气，伴随着巨大的失落感，抬手想揉揉发痛的太阳穴。

就在这时，我的动作僵住了。

右手食指的指腹上，传来一阵清晰的、细微的、却无法忽视的刺痛感。

我难以置信地低头，将手举到眼前。

在清晨微弱的光线下，我能清晰地看到——在我的食指指腹上，赫然横着一道新鲜的、细细的红色划痕！位置、形状，甚至那隐隐的痛感，都与梦中被玻璃杯划伤的地方一模一样！

怎么回事？！

我像被冻住了一样，呆呆地看着那道伤口。大脑一片空白，无法理解眼前的事实。

梦里的伤……怎么会带到现实？那触感，那疼痛，那被哥哥小心翼翼包扎的记忆……难道不只是梦？那个世界，那个哥哥……

混乱的思绪如同潮水般冲击着我。我下意识地用拇指摩挲着那道伤痕，真实的刺痛感一次又一次地提醒我，昨晚经历的，绝不仅仅是一场虚幻。

浑浑噩噩地起床，默默地拖着所有的行李，然后用手机软件叫了车。

坐在回家的出租车上，我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高中三年在这一刻真正成为了过去。但我却无法像其他同学那样，怀着纯粹的解脱或对未来的憧憬。

我的全部注意力，都被手指上那道小小的伤口夺走了。

我反复地看着它，感受着它传来的、清晰无比的疼痛。这疼痛像一条无形的丝线，死死地缠绕着昨晚那个过于真实的梦，缠绕着哥哥紧张的脸，缠绕着那个温暖得令人心碎的家。

“那不是梦……”我无声地喃喃自语。

可如果不是梦，那又是什么？

这种超离现实的体验，这种无法用常理解释的伤痕，让我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惧，但更多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怅惘和无法接受。

如果那美好是真实的，我为何被抛回这冰冷的现实？

如果那只是幻觉，这手上的伤又从何而来？

出租车在晨光中平稳行驶，载着我离开熟悉的校园，驶向那个只有我一个人的“家”。

而我，只是低着头，痴痴地看着手指上那道连接着两个世界的、微小的伤口，心中是一片巨大的、无法填补的空白和迷茫。

那份短暂的、被珍视的温暖，如今成了比孤独更刺痛的存在。

所以那个梦到底怎么了………………

等着迎接我……………………………

第一章奇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