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誉一面靠坐在马车里,一面伸手够叶宁安的发丝:“我瞧着外面有些糖铺,吃糖么?”他拉开马车的侧帘叫她看。
“你自己想吃买就是了,不用问我。”她望了望窗外,果然繁华市井渐渐离得远了。
近两个月以来行程比想象的差得远了,本是预计取道西面,两个月到达北境,入住最北的行宫等雪。可如今在路上百般耽搁,一个地方就要停五六日,这两天集市不怎么繁华,马车停的没那么频繁,也才赶了三分之二的路程。
待他们赶到时,想来初雪也就下得差不多了。
夏誉摆摆手示意窗外骑马人叫马夫停车。他起身摸了摸叶宁安的脑袋,出了马车。
他下马车却没有直奔糖铺,而绕到马车后,骑马侍卫队伍最末多了个身着玄衣满面憔悴的人。见夏誉向他走来,也翻身下马。
“苏霖,你怎么跟来了?”夏誉压低声音,“朝中出什么事了?”
苏霖只是皱着眉头,欲说还休,看了看马车,又看了看精神色很不错的夏誉。显然他们都对此次游历很是享受。他跟马车已然跟了一柱香左右,左右侍卫都说夏誉心情比以往畅然不少,话也不少。他该多给他们一些时间的,至少这是夏誉多年来第一次像现在这样欢快。
苏霖堪堪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挤出一个不自然的笑:“没什么。我想着只你们游历实在是便宜了你们,我也跟来看看舒坦不舒坦。”
夏誉瞧他神色,又见他腰间挎两把剑,其一是夏誉最宝贝的常挂在屋里的那一把,名字还是苏霖玩笑似的起的——白菜。来由是苏霖说这剑当像白菜一样,盛世时受人嫌弃不像糕点似的时时见到,最好落魄时才用得上也可以保命。
他看出些端倪,也预料到好事坏事。既然苏霖不肯说,八成还不是太急的事,那倒不如先玩个畅快,待事态急到不得不处理再说也不是不行。
他看了苏霖一会儿,也勾起一丝微笑:“也罢。”他调侃着试图舒缓苏霖的心思,“千里迢迢,我给你安排一辆马车怎么样。”
“约莫是用不上了。”他婉拒,将背后的军令握紧。夏誉转身时,塞进胸前藏好。
夏誉尤为担心但不好表露,装作无事发生走进糖铺。
他出来时手持一盒糖块,一脸不愉快,沉重地踏上马车,却即刻变了表情,一脸笑盈盈。
他掀开帘子,教车夫接着走,转身靠着叶宁安坐下,在她面前晃了晃那盒糖块。对着她一笑,从中捏了一块递到她手里。
她剥开糖纸:“苏霖怎么来了。”
“闲的无聊,跟来看看。”他也剥开一枚糖块,含进嘴里。
下午寻了一家客栈,交了房钱,二人便出门来闲逛。
叶宁安走在前面,夏誉跟在她后面,与苏霖并排一齐眉头皱着。苏霖衣着便捷快几步走到前面去挑了个不吆喝的小摊子与摊主交涉起来。叶宁安被旁的湖泊河流吸引了目光。
湖中稀稀疏疏几只游船,前有个小码头,有船主守着等人来借船游湖。
夏誉顺着叶宁安的目光看进湖里,泊船旁漂了一盏浮水的微微掉色的莲花灯。
再向前走,小码头露出全貌,石岸上摆了几盏未点的莲花灯。
夏誉拉她靠近去,苏霖也从后面跟上,手里捧了一两只平安福:“待会去靠近的寺里叫高僧保保平安,存在这福里怎么样?”
夏誉笑笑:“好。”
“诶!要花灯吗!过年时候没卖完压箱底了,要的话便宜卖了!”那船主戴个遮阳斗笠,坐在小竹板凳上,把其中一朵花灯向夏誉脚边推了推。
叶宁安拾起一朵,抬头看夏誉的神色:“师父?”
“你自己想要买就是了,不用问我。”他把她的话搬回来应付。
夏誉本也想着随叶宁安多少再走一段,等不得不想朝政的时候再停一停,麻溜摸索些时日解决了这麻烦事再接着走。可是处理朝政这事在他脑子里栽了十几年早就扎了根,也止不住要担忧。不免少了些精力用在叶宁安这。
“要三盏,再租一个时辰游船。”叶宁安把银子递给船主。
夏誉苏霖分别被拉着上船。
湖很大,夕阳红晕地沉在水里,船篷上挂了个小巧的风铃,随着船的晃动作响。风悠悠,船行到湖中,苏霖停了划船的动作。半刻,夕阳彻底沉入湖中,天边红晕转为星辰点点。
“听说这比孔明灯灵些,不如一人一个愿望放了。”叶宁安依次点着它们,挨个塞进夏誉和苏霖手里。
三人相视一笑,挨着放起花灯来。
一说:愿你平安顺遂一生。
一说:愿家和,福康满门。
一说:愿战乱早平,捷报连连。
苏霖话一出,引夏誉转头,惶恐满目。
战乱?
游船毕,他们找了最近的一家寺中,前往祈福。夜里没有宵禁,三人敲开大门,寺中守夜人好像早就得了消息,带他们进了里屋一人一间房,拾走了那三枚平安福,叫他们各个盘卧静默一柱香。
一柱香后僧人带他们三人来到前堂,把平安福当三人面丢进火炉:“善哉,其中未有一枚能祈得福气,小僧道行尚浅,最多帮到这了。”
话毕深深鞠一躬将三人推出寺外。
三脸懵逼。
苏霖打趣道:“这家寺僧不怎么样嘛,回头换一家的好。”
叶宁安本不介意,她向来不待见这些繁杂礼仪。可见夏誉也是一脸愁闷,她不禁有些不好的预感。
因此三人均夜里无眠,偷溜出客栈。一买酒,一散步,一向暗市。
半路撞上,尴尬非常。
苏霖手里还提了两壶酒往客栈的方向回去,迎面遇上同行决定去暗市散步的叶宁安和夏誉。
他把酒往身后藏了藏:“巧,巧!我正散心回来呢。”
“正好,我与师父打算去暗市散步,要不你折个路,和我们一同?”
叶宁安一手挽住夏誉的胳膊,一手挽住苏霖的胳膊。
暗市与他想的略有不同,夏誉以为夜市不过夜里的集市。不想所买物件也不大一样。如白日里吆喝香包的铺子这时候挂上了各类迷香的牌子。再如白日里的某家客栈夜里多了些美女美男迎客,严重的阁楼一角都吱呀作响。
“师父,这暗市和我想的倒是不大一样。”叶宁安尴尬地捻了捻衣袖,拽着他朝那家美女美男迎客的客栈反方向走去。
苏霖无奈追在后头,各个摊子看看究竟卖的什么。一来二去手里拎的酒找不着落在哪家小摊了。
约莫半个时辰,叶宁安在湖边安逸地靠着夏誉沉入梦乡,苏霖也是。
夏誉把苏霖摇醒轻声示意他回客栈,却转身轻手轻脚抱起叶宁安来。
苏霖大呼不公平,夏誉却小声道:“安静些,免得扰了阿宁的清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