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间会所的书斋内，檀香袅袅，却驱不散那股无形的硝烟味。林晚坐在沈肆对面，刚才瞬间凝聚冰箭、瓦解假山的凌厉仿佛只是幻觉，她脸上只剩下淡淡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
“合作？”林晚重复着沈肆刚才对沈文渊手下使用的词，指尖无意识地在微凉的茶杯壁上划过，“沈先生所谓的合作，就是把我推出去，当你的刀，替你清理门户？”
沈肆看着她，没有否认：“互惠互利而已。你需要力量，需要复仇的跳板，而我，需要一把足够锋利、能打破僵局的刀。沈文渊不过是第一个障碍。”
“然后呢？”林晚抬眼，目光锐利，“扫清了你掌权的障碍之后，我这把刀，是封存入库，还是……折断销毁？”
前世被利用至死的经历，让她对任何形式的“合作”都抱有最深的警惕。沈肆比陆子安更强大，更莫测，与他同行，无异于与虎谋皮。
沈肆低笑了一声，身体微微前倾，那双深邃的眼睛锁住她，带着一种近乎蛊惑的压迫感：“为什么不能是……并肩？”
他声音低沉：“林晚，你还没明白吗？当你觉醒的那一刻，你就已经回不到普通人的世界了。规则，秩序，道德……这些束缚凡人的东西，对我们而言，界限正在模糊。你需要的是一个能容纳你，让你肆意成长，而不是试图压制、研究或者消灭你的地方。”
他指了指脚下：“这里，墨老，石猛，苏婉，包括我……我们才是你的同类。外面的世界，要么恐惧你，要么想利用你，要么想毁掉你。”
“沈家就能容我？”林晚不为所动，“沈文渊容不下我，沈家其他人就能？”
“沈家我做主。”沈肆的语气平淡，却带着绝对的自信，“我需要新的规则，需要打破旧有的平衡。你的出现，是意外，也是契机。我们可以缔造属于我们的秩序。”
他看着她，眼神灼热：“想想看，当你彻底掌控这呼风唤雨的力量，当你站在这座城市，乃至更高处的顶端，那些曾经将你视为蝼蚁、随意牺牲你的人，会是什么表情？复仇的快感，固然诱人。但掌控自身命运，乃至他人命运的权力，不是更令人着迷吗？”
权力。
这个词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漾开层层涟漪。
林晚不得不承认，沈肆很懂得如何蛊惑人心。他精准地抓住了她内心最深处的渴望——不仅仅是复仇，更是对绝对力量、对不受摆布的人生的渴望。
前世的她，卑微如尘，生死不由己。这一世，她手握雷霆，难道还要继续被人左右？
见她沉默，沈肆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他放缓语气：“当然，合作建立在实力之上。你证明了自己的价值。现在，该我展现我的诚意了。”
他拿出一个平板电脑，推到林晚面前。
屏幕上是一份详细的资料，关于陆子安。
不仅仅是他现在的藏身之处，还有他所有的银行账户流水，他与沈文渊秘密联络的记录，甚至……他私下转移资产，准备跑路的证据。资料最后，附着一张照片，是陆子安和一个年轻女人在机场拥抱的偷拍，时间就在昨天。
“他搭上了境外的一条线，准备把你‘处理’掉之后，就带着这个女人和钱远走高飞。”沈肆语气带着一丝嘲弄，“看来，你的‘前任’，并没把你和沈文渊的警告放在心上，还做着双面间谍、左右逢源的美梦。”
林晚看着屏幕上陆子安那张依旧英俊，却写满算计和惶恐的脸，心底最后一丝因为前世情愫而产生的波澜也彻底平息，只剩下冰冷的杀意。
“他在哪？”
“城西，一个他自以为安全的私人仓库。”沈肆报出一个地址，“那里有沈文渊安排的两个人‘保护’他，也算是监视。”
林晚站起身。
“需要我派人协助吗？”沈肆问。
“不用。”林晚拒绝得干脆利落，“我的债，我自己讨。”
她转身走向门口，步伐决绝。
在她拉开门的那一刻，沈肆的声音再次从身后传来，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预言般的笃定：
“林晚，记住，踏出这一步，你就再也无法回头了。这个世界，将用另一种眼光看待你。”
林晚脚步未停，只有清冷的声音回荡在门口：
“我从未想过回头。”
夜色深沉，城西废弃工业区。
一个挂着“昌达物流”破旧招牌的仓库内，灯火通明。陆子安烦躁地踱着步，手机屏幕暗了又亮，亮了又暗，那个境外联系人的号码始终无法接通。
“妈的！”他低骂一声，将手机狠狠摔在沙发上。
仓库里还有两个穿着黑西装的男人，是沈文渊派来的。一个在门口警戒，另一个坐在角落擦拭着一把匕首，眼神冷漠。
“陆先生，稍安勿躁。”擦匕首的男人头也不抬，“三爷既然安排你在这里，就是最安全的。等风头过去，自然会送你出去。”
安全？陆子安心里冷笑。沈文渊那个老狐狸，不过是把他当诱饵，看看沈肆和那个诡异的林晚会不会找上门来！他现在就是砧板上的肉！
他后悔了。后悔当初为了攀附沈文渊，接下处理林晚这个烫手山芋。更后悔低估了林晚！那个女人怎么会变得那么可怕？！还有沈肆，他竟然公然庇护她！
必须尽快离开！他偷偷转移的资产足够他在国外逍遥一辈子了！
就在这时，仓库外的夜空，毫无征兆地暗了下来。
不是乌云遮月，而是一种更深沉、更粘稠的黑暗，仿佛光线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吞噬了。紧接着，淅淅沥沥的雨点落了下来，敲打着仓库的铁皮屋顶，声音由疏到密，很快就连成一片。
“怎么突然下雨了？”门口警戒的男人嘟囔了一句，警惕地看向窗外。
雨声越来越大，密集得有些不正常，仿佛有千军万马在屋顶奔跑。
坐在角落擦匕首的男人也停下了动作，皱起眉头，侧耳倾听。这雨声……不对劲。太响了，而且，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韵律。
陆子安的心脏猛地一跳，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天灵盖！他想起林晚家门口那道诡异的闪电，想起手下汇报中“暗流”典当行那场离奇的水患……
“是……是她！她来了！”陆子安的声音因为恐惧而变调，指着窗外，脸色惨白。
两个保镖也瞬间绷紧了神经，拔出了武器，警惕地看向仓库大门和窗户。
雨，更大了。
密集的雨点疯狂砸落，在仓库外形成了一道厚重的水幕，隔绝了内外视线。雨水顺着门缝开始渗入，在地面上蜿蜒流淌。
“装神弄鬼！”擦匕首的保镖冷哼一声，举枪对准大门。
然而，攻击并非来自大门。
仓库顶部的通风管道口，毫无预兆地爆开！
不是爆炸，而是被狂暴的水流冲开！
数道如同高压水枪般的水柱，从天花板的各个角落喷射而下，无差别地攻击着仓库内的一切！
“小心！”
保镖们惊呼着闪躲，试图寻找掩体。但水柱如同拥有生命，灵活地追逐、缠绕着他们。强大的冲击力撞在货箱上，发出沉闷的巨响，木箱瞬间碎裂！
陆子安抱头鼠窜，冰冷的水流打在他身上，生疼。他惊恐地看到，一个保镖被水柱正面击中，整个人如同被卡车撞到一样倒飞出去，狠狠砸在墙壁上，昏死过去。另一个保镖试图开枪，但水流精准地缠上他的手腕，猛地一拧！
“咔嚓！”令人牙酸的骨裂声。
保镖惨叫一声，手枪脱手飞出。
仅仅十几秒，两个训练有素的保镖彻底失去了战斗力。
水柱停了下来。
仓库内一片狼藉，积水漫过脚踝。只剩下陆子安一个人，瑟瑟发抖地站在中央，如同待宰的羔羊。
仓库大门，在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中，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缓缓推开。
林晚站在门口，身上干燥整洁，与仓库内的混乱湿漉形成鲜明对比。雨水在她身后形成天然的幕布，却没有一滴溅到她身上。
她慢慢走进来，脚步声在积水的仓库里回荡，清晰得令人心慌。
“晚……晚晚……”陆子安看着她，牙齿都在打颤，“你……你听我解释……都是沈文渊逼我的！是他逼我接近你，逼我骗你的！我……我是爱你的啊！”
又是这套说辞。前世，他就是用这番虚伪的深情，骗取了她的信任，将她推入深渊。
林晚走到他面前，停下。她的眼神里没有恨，没有怒，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冷，比这仓库里的积水更寒冷。
“爱？”她轻轻重复这个字，像是听到了世间最可笑的笑话。
她抬起手，没有触碰他，只是凌空对着他。
陆子安周围漫过脚踝的积水，仿佛活了过来，如同无数条冰冷滑腻的水蛇，顺着他的腿蜿蜒而上，迅速缠绕住他的身体，将他死死捆缚！
“不！不要！晚晚！饶了我！我知道错了！我把钱都给你！我把沈文渊的秘密都告诉你！”陆子安拼命挣扎，但水流的束缚越来越紧，冰冷的窒息感阵阵袭来。
林晚俯视着他因恐惧而扭曲的脸，前世子弹穿透心脏的痛楚仿佛再次浮现。
“陆子安，”她的声音很轻，却像最后的审判，“你的爱，太廉价了。”
她手指微微收紧。
缠绕着陆子安的水流瞬间变得坚如钢铁，并且向内猛地收缩！
“咔嚓……噗……”
令人毛骨悚然的骨骼碎裂声和内脏被挤压破裂的闷响同时响起。
陆子安的眼睛猛地凸出，充满了极致的痛苦和难以置信，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气声，鲜血从他口鼻中涌出。
他死死地盯着林晚，似乎想从她脸上找到一丝往日的温情，却只看到一片冻结一切的冷漠。
生命的最后，他看到的，是林晚转身离去的背影，和她身后那场为她而落的、仿佛永不停歇的暴雨。
林晚走出仓库，没有回头。
雨还在下，冲刷着世间的污秽，也冲刷着她手上那看不见的血腥。
她抬起头，任由冰凉的雨点落在脸上，感受着体内力量奔涌带来的、令人战栗的强大感。
复仇的第一步，完成了。
沈肆说得对，她再也无法回头。
但，那又如何？
这一世，她只为己活，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风雨中，她的眼神比夜色更沉，比刀锋更利。
前方的路还很长，仇人名单上，还有更多的名字，等待被划去。
而沈肆……那个危险而迷人的同盟者，他们之间的游戏，也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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