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寒

深海咆哮的余威尚未散尽，码头区一片混乱，警笛、救援船只的探照灯划破海面的黑暗。林晚站在废弃灯塔的阴影里，海风卷着咸湿的水汽和一丝若有若无的硝烟味扑面而来。体内力量因刚才那场惊天动地的“表演”而略显空乏，但精神却处于一种奇异的亢奋与冷静交织的状态。

手机震动，是沈肆的回复，只有一个字：

「等。」

林晚收起手机，明白他的意思。沈文渊接连遭受重创，绝不会善罢甘休，接下来必然是更疯狂的反扑。他们在等，等对方先露出破绽，等一个能将对方连根拔起的机会。

她没有返回山间会所，那里虽然安全，却也像一座精致的牢笼。她需要融入这座城市，感受它的脉搏，也在暗处编织自己的网。

沈肆为她准备的新身份和位于市中心高级公寓的钥匙很快送到。公寓视野极佳，可以俯瞰小半个城市，装修风格冷硬简约，一如他本人。

接下来的日子，林晚过着一种近乎分裂的生活。

白天，她是低调安静的独居女子，出入图书馆，流连于气象局对外开放的数据中心，甚至报名参加了海洋学的短期课程。她如饥似渴地吸收着一切与“水”、“气象”相关的知识，试图从科学的角度去理解、印证她所掌控的规则力量。那些枯燥的数据、复杂的模型，在她与天地共鸣的感知下，变得鲜活而富有启发性。她对力量的运用，不再仅仅依赖于本能和情绪，开始变得更加精准、高效，甚至能进行一些更复杂的预判和模拟。

夜晚，她则是游走在灰色地带的幽灵。凭借沈肆提供的有限信息和自身超凡的感知，她开始有意识地接触那些游走在沈文渊势力边缘的人物——失意的中层头目，被排挤的财务人员，心怀怨怼的保镖。她没有直接招揽，只是如同一个耐心的垂钓者，抛出一些无关紧要的“帮助”或“信息”，悄然播下怀疑和背叛的种子。她的力量在黑暗中是最好的威慑与保障，几次针对她的拙劣陷阱和跟踪，都被她借助一场突如其来的浓雾、或者地面诡异的湿滑轻易化解，留下的是更加令人恐惧的传说。

她像一滴融入沈文渊这潭浑水的墨，缓慢而坚定地扩散着自己的影响力。

这天深夜，林晚刚从一位在沈文渊赌场欠下巨债、被她“偶然”救下的会计那里离开，走在回公寓的僻静街道上。细雨无声落下，街灯在湿漉的地面上拉出长长的光影。

她脚步突然一顿。

雨丝的节奏变了。

不是自然的风向改变，而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干扰，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令人心烦意乱的频率。空气中的水汽也变得凝滞，仿佛被冻结。

不是沈文渊的人。他的手下，没有这种精细操控环境的能力。

林晚缓缓转身，看向街道尽头阴影处。

一个穿着黑色风衣、身形高挑的男人缓缓走了出来。他手里没有武器，只是随意地站着，但周身散发出的气场，却让周围的雨丝都为之避让。他抬起头，露出一张英俊却带着几分邪气的脸，眼神锐利，如同盯上猎物的鹰隼。

“林晚？”男人的声音带着一种金属般的质感，在雨夜中格外清晰。

林晚没有回答，只是平静地看着他，体内力量悄然流转，感知如同蛛网般蔓延开，警惕着可能存在的埋伏。

“自我介绍一下，”男人似乎并不在意她的沉默，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厉寒，‘暗月’的负责人。听说沈肆那里来了个很能打的新人，特意来看看。”

暗月？林晚瞳孔微缩。她听沈肆提起过这个名字，一个独立于各大世家之外、由异能者组成的隐秘组织，行事诡秘，亦正亦邪，实力深不可测。他们怎么会找上自己？

“有事？”林晚语气冷淡。

“只是想确认一下，你有没有兴趣换一个……更有前途的合作对象。”厉寒向前走了几步，雨滴在靠近他身体时自动滑开，他身上滴水未沾，“沈家这艘船，看着光鲜，内里早就烂透了。跟着沈肆，你最终只会成为他权力斗争的牺牲品。”

“哦？”林晚挑眉，“‘暗月’又能给我什么？”

“自由。”厉寒盯着她的眼睛，语气带着蛊惑，“真正的自由。我们不受任何世家束缚，只遵从自身的意志和‘暗月’的规则。在那里，你可以得到更系统的传承，更强大的同伴，以及……无限成长的可能。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沈肆当成一把藏在鞘里的刀。”

林晚心中微动。厉寒的话，确实戳中了她内心的一些隐忧。沈肆的利用，沈家的复杂，她都清楚。但……

“我凭什么相信你？”

“就凭这个。”厉寒抬起手，掌心向上。周围的雨丝仿佛受到召唤，迅速向他掌心汇聚，却没有凝聚成水球，而是化作无数细如牛毛、闪烁着幽蓝寒光的——冰针！那些冰针在他掌心上方悬浮、旋转，发出细微的嗡鸣，每一根都蕴含着足以洞穿钢板的锐利和寒气。

控水？不，是更偏向于冰系的操控，而且精度极高。

“看，”厉寒微微一笑，眼神却冰冷，“我们才是真正的同类。在‘暗月’，你能遇到更多像我们这样的人，交流，切磋，共同探索力量的终极。”

他散去冰针，任由它们化作水汽消失。“不必立刻答复。好好考虑。沈家这趟浑水，不是那么好蹚的。等你觉得需要一条退路的时候，‘暗月’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

说完，他深深看了林晚一眼，转身步入身后的雨幕，身影几个闪烁，便消失在街道尽头，仿佛从未出现过。

街道恢复了之前的寂静，只有雨声依旧。

林晚站在原地，眉头微蹙。

厉寒的出现，以及“暗月”抛出的橄榄枝，完全出乎她的意料。这让她意识到，这个世界的水，比她想象的更深。异能者并非只有沈家收拢的这一小撮，还存在其他组织。

这是一个变数。

是机遇，也是风险。

“暗月”能提供沈肆无法给予的、关于异能者世界的更广阔视野和传承，这对渴望变强、弄清自身秘密的她来说，诱惑巨大。

但“暗月”底细不明，是敌是友难辨，贸然接触，很可能才出虎穴，又入狼窝。

而沈肆……尽管彼此利用，但至少目前目标一致，他也确实提供了庇护和资源。

该如何选择？

林晚抬起头，任由冰凉的雨点落在脸上，感受着体内力量与这天地雨水的交融。

她忽然笑了，笑容里带着一丝冷冽和决然。

何必急于选择？

无论是沈肆，还是“暗月”，亦或是其他潜在的势力，本质上，都不过是她通往力量巅峰、实现绝对复仇的踏脚石。

她现在需要做的，不是站队，而是利用一切可利用的资源，让自己变得更强。

强到足以碾压一切阴谋，强到足以制定自己的规则！

雨，渐渐大了。

林晚迈开脚步，走向公寓的方向，步伐沉稳。

脚下的路还长，暗处的眼睛还多。

但她无所畏惧。

这场席卷一切的风暴，由她而起，也终将由她掌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