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在我能看到的地方

沈家老宅的书房，厚重的窗帘隔绝了外界，只留下书桌上那盏古董台灯晕开一圈暖黄的光晕。沈肆坐在宽大的书桌后，指尖夹着一支并未点燃的烟，听着影的汇报。林晚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捧着一杯热水，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她没什么表情的脸。

“……沈宏经不住刑，吐露了几个名字，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角色，咬不出背后的大鱼。‘生命序列’这次断尾求生，很彻底。”影的声音平板无波，“厉寒离开落霞湾后，直接去了机场，应该是返回‘暗月’总部了。”

沈肆将烟搁在烟灰缸边缘，发出轻微的磕碰声。“知道了。沈宏处理掉，名单上的人，监控起来。”

“是。”影躬身，无声退了出去。

书房里只剩下两人，空气安静得能听到灯丝燃烧的细微声响。

“你早就知道沈宏有问题？”林晚忽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

沈肆抬眼看她，灯光在他深邃的眼底投下阴影：“怀疑，但没有证据。‘生命序列’藏得很深，沈宏不过是他们多年前埋下的一颗棋子，用处不大，但足够恶心人。”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依旧没什么血色的脸上：“这次，谢谢你。”

这句道谢来得有些突兀，也过于平静。谢她清理了内鬼？谢她重创了“生命序列”残党？还是谢她……没有在厉寒面前落了下风？

林晚扯了扯嘴角，没接话。她不需要他的感谢，他们之间，本就是利益交换。

“你的伤，怎么样了？”沈肆换了个话题。

“死不了。”林晚语气淡漠。静室的温养效果极佳，加上她自身的恢复力，伤势已无大碍，只是力量核心处似乎因为这次透支和反噬，变得更加……凝实而敏感，对周围能量，尤其是与沈肆相关的能量，反应似乎过于敏锐了些。就像此刻，即使隔着一段距离，她也能清晰地感觉到他身上那股收敛的、却如同蛰伏火山般的力量波动，引得她体内的力量隐隐共鸣，带着一种陌生的躁动。

这种感觉让她有些不适，下意识地调整了一下坐姿。

沈肆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细微动作，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随即移开，落在了桌上那份关于“生命序列”的调查报告上。

“‘生命序列’不会罢休。他们对你，势在必得。”他语气凝重，“还有‘暗月’，厉寒此人，野心勃勃，行事不择手段。他看中的，不仅仅是你这个人。”

“我知道。”林晚放下水杯，杯底与桌面接触，发出清脆的声响。“他们想要我的力量，我的基因，或者我这个人去做研究。都一样。”

她的声音很平静，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但沈肆却能听出那平静之下，冰冷的杀意与决绝。

他看着她，灯光勾勒出她清瘦却挺拔的轮廓，那双眼睛在光影交错间，亮得惊人，像是淬了火的寒冰。

这个女人，比他想象的更坚韧，也更……危险。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他问。

林晚抬起眼，与他对视：“变强。”

只有这两个字，却重若千钧。

沈肆沉默了片刻，忽然道：“沈家藏书楼最深处，还有一些……不属于沈家的东西。是历代收集的，关于其他异能体系，甚至一些……禁忌领域的记载。或许对你有用。”

他又抛出了一个诱饵。比静室更核心，更危险的秘密。

林晚心脏微微一跳。其他异能体系？禁忌领域？这无疑是她目前最需要了解和警惕的。

“条件？”她依旧直接。

沈肆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书桌上，双手交叉抵在下颌，灯光从他头顶落下，让他整张脸都隐藏在阴影中，只有那双眼睛，锐利如鹰隼，牢牢锁住她。

“没有条件。”他的声音低沉而缓慢，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或者说，条件就是……留在我能看到的地方。”

留在我能看到的地方。

这句话，比任何明确的契约或威胁，都更显得暧昧，也更具有掌控力。

他不是在请求，也不是在命令，而是在陈述一个他认定的……事实。

林晚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体内那股力量因为他的注视和话语，再次泛起细微的涟漪。

她迎着他的目光，没有躲闪。

两人在寂静的书房里对视着，空气仿佛凝固，只有彼此的气息在无声交锋。台灯的光晕将他们的影子投在背后的书架上，交织在一起，模糊了界限。

过了许久，林晚缓缓站起身。

“我会考虑。”

她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走到门口，她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沈肆，”她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他，声音清冷，“别把我当成你的所有物。”

说完，她拉开门，走了出去。

书房门轻轻合上，隔绝了内外。

沈肆依旧维持着那个姿势，坐在阴影里，看着门口的方向，许久未动。

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着，发出规律的轻响。

他想起在落霞湾，看到她独自面对“暗月”精锐时，那副冰冷决绝、仿佛要与世界为敌的模样。

想起她力竭时，依旧挺直的脊背。

想起刚才，她体内力量与自己隐隐共鸣时，那一闪而逝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悸动。

这个女人，像一团迷，又像一柄淬毒的双刃剑。

危险，却散发着令人无法抗拒的……吸引力。

他拿起那支未点燃的烟，在指间转动着，眼底深处，翻涌着晦暗难明的光芒。

留在我能看到的地方……

他低声重复了一遍这句话，嘴角缓缓勾起一个极淡、却势在必得的弧度。

这盘棋，越来越有趣了。

而林晚，走出书房，夜风带着凉意拂面，让她有些躁动的心绪稍稍平复。

她抬头望向夜空，繁星点点。

沈肆的野心，“生命序列”的疯狂，“暗月”的觊觎……前路依旧危机四伏。

但不知为何，她心中并无太多恐惧，反而有一种隐隐的……期待。

或许，只有在这样极致的环境下，她才能真正触摸到力量的巅峰，才能真正……掌控自己的命运。

她感受着体内那奔流不息、与星辰夜空隐隐共鸣的力量，眼神逐渐变得坚定而锐利。

无论沈肆想做什么，无论前方有多少敌人。

她都会走下去。

用她自己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