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旧试卷里的蓝墨水

最后一次翻开那个铁皮文具盒时，田梦瑶的指尖还是蹭到了盒角的锈迹。中考结束后的第三年，这个印着褪色小熊的盒子从衣柜最底层翻出来，里面没有橡皮或尺子，只有一张折得整齐的数学试卷，右上角用蓝墨水写着“郑皓天”。

那是初三上半学期的期末卷，田梦瑶考了62分，而郑皓天是年级第一。发卷那天她把试卷揉成一团塞在书包最里面，却在晚自习时被他从抽屉里翻了出来。少年穿着干净的白衬衫，指尖捏着试卷边缘展开，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选择错三道，最后大题只写了个‘解’，你上课到底在看什么？”

田梦瑶盯着他手腕上的电子表，表盘里映出自己通红的脸。那时郑皓天是班里的学习委员，也是老师钦点的“后进生帮扶员”，而她是被帮扶的重点对象。每天放学他都会把她的练习册收走，第二天再带着满页红笔批注还给她，连计算过程里多写的一个小数点都要圈出来。

“这道题用辅助线，不是硬算。”有次晚自习，郑皓天直接把她的草稿本抽走，弯腰在空白处画图。台灯的光落在他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阴影。田梦瑶没听进去解题步骤，只记得他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还有他袖口沾着的、和试卷上一样的蓝墨水味。

他的控制欲像一张细密的网。会提前帮她规划好周末的复习计划，精确到每小时做哪科习题；会在她偷偷看漫画时，把书没收，换成一本《中考作文素材》；甚至会管她早餐吃什么，“面包配牛奶才有营养，别总买校门口的辣条”。

田梦瑶不是没有反抗过。有次她故意没做他布置的数学题，第二天他把她叫到走廊，冬天的风刮得人脸颊发疼。他没发火，只是把自己的错题本递给她，扉页上写着“田梦瑶专属补题计划”，后面跟着密密麻麻的解题思路。她忽然就没了脾气，只好接过本子，小声说了句“知道了”。

真正让她记了很久的，是中考前的最后一次模拟考。她的数学考了91分，第一次突破90分。那天放学，郑皓天难得没有催她回家复习，而是拉着她去了学校附近的奶茶店。他点了两杯珍珠奶茶，把放了更多珍珠的那杯推给她：“奖励你都。继续加油！”

阳光透过玻璃窗落在他脸上，田梦瑶看着他认真搅拌奶茶的样子，突然觉得他的控制欲好像也没那么讨厌。原来那些密密麻麻的批注、严格的复习计划，都是他笨拙的关心。

后来中考结束，他们去了不同的高中。毕业典礼那天，田梦瑶想找他要联系方式，却看到他被一群同学围着讨论志愿，犹豫了很久还是没上前。再后来，她从同学口中听说他去了重点高中，成绩依然很好，只是再也没有了他的消息。

田梦瑶把试卷重新折好，放回铁皮文具盒里。窗外的阳光正好，像极了初三那年的午后。她知道，有些回忆就像这张试卷上的蓝墨水痕迹，虽然不会再增加新的内容，却永远清晰地留在那里，提醒着她曾经有过一段被认真对待的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