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糖霜斋

清晨的阳光透过桑家雕花窗棂，在青石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桑玉赤着脚从床上跳下来，绣着蝴蝶的睡裙下摆沾着昨夜偷吃的糖渍。

"贺舟哥哥！"她拖长声调喊着，光脚丫啪嗒啪嗒踩过回廊。翠儿端着铜盆追在后面，发髻都跑散了半边。

李贺舟正在院中劈柴，汗珠顺着脖颈滑进粗布衣领。听见喊声他立刻放下斧头，转身时桑玉已经扑过来拽住他的衣袖。

"我要吃糖葫芦！现在就要！"桑玉踮着脚摇晃他的胳膊，发间银铃叮当作响。她腰间荷包随着动作翻起一角，露出半块泛着幽蓝的玉佩。

翠儿气喘吁吁地拦住她："小姐别闹，姑爷今早要去酒楼试新菜..."

桑玉突然松开手，蹲在地上把脸埋进膝盖。李贺舟单膝跪在她面前，沾着木屑的手指轻轻拂开她散落的额发："我给娘子做比糖葫芦更好吃的东西可好？"

他说话时喉结上的汗珠滚落，桑玉好奇地伸手去接，指尖碰到他锁骨的瞬间又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李贺舟呼吸一滞，抓住她悬在半空的手腕，却在感受到她脉搏的刹那松了力道。

"要会发光的点心！"桑玉破涕为笑，跳起来时荷包彻底散开。

醉仙楼前围满看热闹的人。赵德财带着五个帮厨堵在桑家酒楼门口，腰间玉佩撞得叮当响。

"听说桑家姑爷要露一手？"他故意提高嗓门，"傻子娘子配奴才赘婿，能做出什么好菜？"

人群里爆发出窃笑。桑玉往李贺舟身后缩了缩，手指绞紧他腰后的衣料。李贺舟反手握住她，掌心相贴时才发现她指尖冰凉。

"若我今日菜品胜你醉仙楼，"李贺舟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你当众给我娘子道歉。"

赵德财的折扇"啪"地合拢："赌了！要是你输了呢？"

李贺舟把桑玉鬓边碎发别到耳后，指尖在碰到她耳垂时微不可察地顿了顿："我从此不进厨房半步。"

厨房里蒸汽氤氲。李贺舟给桑玉系上小围裙，在她面前摆了一团雪白的面剂子。

"兔子！"桑玉欢呼着戳出面团两个长耳朵。面粉沾在她鼻尖，随呼吸轻轻颤动。李贺舟站在她身后指导，胸膛几乎贴着她后背，却始终保持着半寸距离。

灶台上萝卜在他刀下化作展翅凤凰，桑玉突然转身，沾满面粉的手拍在他脸上。李贺舟愣住，喉结滚动着咽下某种情绪，转身时耳尖通红。

他悄悄把桑玉捏变形的面团放进蒸笼。面团入锅的刹那，笼屉缝隙竟透出淡淡金光。

"童心未泯"端上桌时，馒头突然绽开六瓣，金黄的蜂蜜顺着花瓣纹路流淌。围观人群发出惊叹，王春花手里的瓜子撒了一地。

赵德财切齿咬下"比翼双飞"的凤凰翅膀，脆响声中萝卜竟然渗出清甜果汁。当他用银箸戳破"琉璃世界"的糖衣，冻在里面的山楂居然开始旋转跳舞。

"这哪是赘婿？"王春花拍着大腿嚷嚷，"分明是食神下凡！"

赵德才看的傻了眼，这手艺确实比他家大厨高明得多，众目睽睽之下，他也不好抵赖，只得不情不愿的对着桑玉抱拳道了一句“对不住，李夫人。”

二楼雅间，桑老爷的茶盏停在唇边。他望着楼下被众人簇拥的女儿女婿，对管家比了个手势。管家立即躬身退出，袖中地契露出"西街"二字。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李贺舟背着睡着的桑玉，她温热的脸颊贴在他后颈，呼吸间带着蜂蜜的甜香。荷包垂落的玉佩随步伐轻晃，在青石板上投下古怪的菱形光斑。

巷子阴影里，赵德财展开刚收到的悬赏告示。羊皮纸上残缺的家徽图案，正与桑玉玉佩的花纹严丝合缝。

桑玉在李贺舟背上轻轻扭动，梦呓般嘟囔着："糖葫芦..."她的唇瓣擦过他耳廓，温热的气息让李贺舟脚步微顿。他不动声色地将人往上托了托。

"姑爷回来了！"翠儿提着灯笼迎出来，橘黄的光晕里能看到桑玉睫毛上还沾着糖霜。

李贺舟侧身让她帮忙扶人，看着酣睡的小娇妻，脸上露出了一种恬淡满足的微笑，柔声道“小心点，别把玉儿吵醒了。”

“是，姑爷。”

次日清晨，桑玉坐在梳妆台前晃着双腿。铜镜里映出李贺舟为她梳发的背影，他手腕翻转间，桃木梳齿缠着几根青丝。

"疼吗？"他动作放得更轻。桑玉却突然转身，发梢扫过他喉结。她好奇地戳了戳他腰间新挂的香囊："昨天的小兔子呢？"

李贺舟呼吸微乱，从袖中掏出个面塑的兔子。那面团竟还保持着柔软，耳朵上点着朱砂。"在这里。"他声音有些哑，"永远都在。"

午后厨房飘着桂花香。桑玉踮脚去够柜顶的蜜罐，腰间新换的丝绦垂落流苏。李贺舟从身后伸手，胸膛与她后背若即若离。取罐时他腕骨擦过她腮边，两人同时一颤。

"张嘴。"他舀了勺金桂蜜。桑玉却抓住他手腕，舌尖舔过他拇指上未愈的刀伤。李贺舟手臂肌肉瞬间绷紧，瓷勺"当啷"掉进蜜罐。

院墙外传来瓦片响动。李贺舟猛地推开窗，只见赵德财的心腹慌慌张张翻墙逃走，不知是做了什么亏心事，还是来监视他的。

桑玉从背后抱住他，脸颊贴在他脊梁骨上："贺舟哥哥在发抖。"她掌心下的心跳声震耳欲聋，李贺舟转身将她按在怀里，却在低头那刻硬生生偏开头，吻最终落在她发顶。

“莫怕，不过是只野猫。”

暮色渐浓时，管家送来西街地契。李贺舟摩挲着契纸边缘，目光落在桑玉玩闹时打翻的茶盏上——水渍晕开的形状，恰似边关见过的狼烟。

桑玉踮着脚在西街新铺子的门槛上跳格子，绣鞋尖沾着晨露。李贺舟正在挂匾额，粗绳勒得掌心泛红，抬头时恰好看见她裙摆翻飞的弧度像朵山茶花。

"当心摔着。"他声音卡在喉咙里。桑玉已经蹦到他跟前，仰起的脸蛋沾着面粉："贺舟哥哥，我们给铺子起名叫'糖霜斋'好不好？"

李贺舟手一抖，匾额差点砸到脚背。桑老爷派来的工匠们憋着笑，有个年轻学徒偷看桑玉太久，被老师傅狠狠敲了烟袋锅。

"就叫糖霜斋。"他弯腰与她平视，鼻尖几乎相触。桑玉突然伸手摸他眼睫："哥哥眼睛里有个小小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