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台上的那次谈话，像在两人冻结的关系湖面上凿开了一个洞。湖水没有立刻奔涌，但新鲜的空气得以流入，冰层之下，暗流开始重新涌动。
他们没有立刻回到每天联系的状态，那太刻意，也不符合他们之间那种心照不宣的节奏
但沉默的坚冰确实消融了。
雷淞然会在深夜收工后，发来一张片场夜空模糊的照片，或者一句没头没尾的“今天这场戏，有点难”。
不再是试探，更像是一种习惯性的分享。
苏念安看到，有时会回一个简单的“加油”，有时会在自己也没睡的时候，多问一句“人物卡住了？”
对话通常不长，却像是细小的溪流，重新浸润着干涸的河床。
苏念安发现自己抽烟的次数，在不知不觉中减少了。
尤其是在收到他那些分享日常的碎片信息时，似乎那尼古丁带来的短暂慰藉，被另一种更踏实、更温暖的情绪替代了。
她依然会抽，但不再是为了模仿或纪念，更像是一种纯粹的习惯，或者思考时的陪伴。
一次，苏念安参与的一个剧本项目遇到了瓶颈，团队连续熬了几个大夜，气氛低迷。
她在凌晨三点，烦躁地走到办公楼外的吸烟区，点燃了一支烟。
鬼使神差地，她拍了一张城市凌晨空旷街道的照片，发给了那个沉寂了一会儿的对话框
几乎是在她发出信息的下一秒，手机屏幕就亮了起来。
不是文字回复，是雷淞然直接拨来的视频通话请求。
苏念安愣了一下，心跳莫名加速，手指有些犹豫地按下了接听键。
屏幕那端光线也很暗，看起来像是在酒店的房间里。
雷淞然的脸出现在镜头前，头发有些凌乱，眼下带着疲惫的阴影，但眼神很清醒。
他看着她身后的背景和指间的烟，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还在公司？”
他的声音透过听传来，带着刚睡醒般的沙哑，更添几分磁性。
“嗯。”
苏念安应了一声，将烟换到离镜头远些的手
“吵醒你了？”
“没，刚背完词。”
他调整了一下姿势，屏幕晃动
“遇到麻烦了？”
“老问题，人物弧光不够亮，卡住了。”
苏念安吐出一口烟雾，语气里带着无奈。
雷淞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给出泛泛的安慰或建议，他只是沉默地听她说，偶尔在她停顿的时候，问一两个关于角色背景和核心困境的关键问题。
他没有试图指导她该如何写，而是用演员理解角色的方式，引导她重新梳理思路。
“有时候，角色卡住，不是因为ta不知道自己要什么，”
他缓缓地说，目光透过屏幕似乎能看进她心里
“而是编剧自己，在那个瞬间，对人性产生了怀疑。你不确定，在绝对的困境里，人性能不能迸发出你希望的那种光辉。”
苏念安怔住了，他一语中的
那个凌晨，在寂静的城市背景和手机屏幕微弱的光线下，他们隔着遥远的距离，却像又一次回到了那个只属于他们的安全通道，进行着关于人性、关于挣扎的深层对话。
只不过这一次，烟雾不再是唯一的媒介，电波连接了彼此的理解。
挂断视频前，雷淞然看着她
“少抽点，苏老师。你那点烟量，骗骗别人还行。”
苏念安耳根一热
“要你管。”
他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像带着小钩子，挠得她心尖发痒。
“挂了，早点回去。答案在你心里，别被烟雾蒙住了。”
视频挂断，苏念安看着熄灭的屏幕，良久，将只抽了一半的烟摁灭。
她深吸了一口凌晨清冷的空气，感觉混沌的大脑似乎清晰了不少。
她转身走回办公楼，脚步比出来时轻快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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