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还带着几分凉意,透过废品站的铁皮屋顶缝隙,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露水气息,混合着废铁特有的锈蚀味,竟比昨日多了几分清爽。陈野刚把院子里的废品归拢好,就听到院门外传来熟悉的自行车铃铛声,清脆得像串在风里的碎玉。
“陈野,在家吗?”王婶的声音隔着门板传进来,带着几分急切,又藏着一丝忐忑。
陈野拉开门,就看到王婶骑着那辆半旧的二八大杠自行车,车把上挂着一个用蓝布包裹的东西,鼓鼓囊囊的。她脸上带着细密的汗珠,额前的碎发被汗水粘住,眼神里满是期待。
“王婶,早啊。”陈野侧身让她进来,“东西带来了?”
王婶点点头,小心翼翼地把蓝布包从车把上解下来,抱在怀里,像是抱着什么稀世珍宝。“就是这个,你看看。”她走进院子,把蓝布包放在刚擦干净的石桌上,一层一层地掀开蓝布。
里面是一台老式半导体收音机,深棕色的木质外壳已经褪了色,边角处有明显的磨损,露出里面的木头纹理。收音机的正面贴着一张小小的贴纸,上面印着早已模糊的红色五角星,下面刻着“为人民服务”五个字,字迹已经有些斑驳。
“这是我老伴年轻时在部队里得的奖品,跟着他几十年了。”王婶的手指轻轻抚摸着收音机的外壳,眼神里满是温柔的怀念,“他走了三年了,这收音机就是我唯一的念想。前几天突然就没声音了,我找了好几个师傅,都说零件太老了,修不好了。”
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眼圈有些发红,“我知道你年轻,可能没修过这么老的东西,但是我实在没办法了,只能来求你试试。”
陈野拿起收音机,入手沉甸甸的,木质外壳带着温润的触感,像是沉淀了岁月的温度。他轻轻打开收音机的后盖,里面的线路错综复杂,很多地方都已经老化发黑,部分线路甚至已经断裂,电容和电阻也有不同程度的损坏。
“确实有点麻烦。”陈野皱了皱眉,指尖在老化的线路上轻轻拂过。就在这时,脑海里的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检测到待修复机械——老式半导体收音机,是否启动基础机械精通?”
“启动。”陈野在心里默念。
一股暖流瞬间涌遍全身,他的视线仿佛穿透了那些老化的零件,清晰地“看到”了收音机内部的每一个问题:电源线路断裂、电容失效、线圈松动……同时,一个清晰的修复方案也在他的脑海里形成。
“王婶,你放心,这收音机我能修。”陈野抬起头,语气肯定地说。
王婶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是在黑暗中看到了光:“真的?太好了!陈野,谢谢你,太谢谢你了!”她激动地抓住陈野的胳膊,手都在微微发抖。
“先别急着谢,我得找些零件。”陈野笑了笑,转身对马东说,“马东,去把我昨天整理的那箱旧电子零件搬过来。”
“好嘞!”马东立刻答应着,快步跑进废品站的里屋,不一会儿就抱着一个沉甸甸的纸箱跑了出来,里面装满了各种旧电阻、电容、线圈,都是陈野从废旧电器里拆下来的。
陈野坐在石桌前,开始动手修复。他先把断裂的电源线路剪短,剥去老化的绝缘层,露出里面的铜线,然后从纸箱里找出一根新的电线,小心翼翼地焊接起来。他的动作很慢,却异常精准,每一个焊点都小巧而牢固,没有丝毫多余的焊锡。
马东站在一旁,屏住呼吸看着,生怕打扰到他。他发现,陈野修东西的时候,总是那么专注,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他和手里的物件。阳光渐渐升高,照在陈野的侧脸上,他的睫毛很长,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却丝毫没有影响他的动作。
王婶坐在旁边的小板凳上,静静地看着陈野,眼神里满是期待和感激。她想起了自己的老伴,想起了年轻时,老伴就是这样,拿着工具修理家里的各种东西,阳光照在他身上,和现在的陈野一模一样。
“陈野,你这手艺,跟我老伴年轻时真像。”王婶轻声说,“他也是个手巧的人,家里的东西坏了,从来都是自己修,舍不得花钱请师傅。”
陈野的动作顿了顿,心里涌起一股暖流。他想起了爷爷,爷爷也是这样,一辈子都在和这些旧东西打交道,用一双巧手修复了无数的物件,也修复了无数人的思念。
“我爷爷也常说,修东西就像修心,只要用心,就能修好。”陈野轻声说。
王婶点了点头,眼眶又红了:“是啊,用心就好。我老伴常说,这些老物件都有灵性,你对它们好,它们就会好好陪你。”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了一阵不怀好意的笑声:“哟,陈野,又在修这些破烂呢?”
陈野抬头一看,只见张老板带着两个跟班,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他手里拿着一把蒲扇,摇得哗哗响,眼神里满是轻蔑。
“张老板,你来干什么?”陈野的声音冷了下来。
“我来看看你这废品站什么时候倒闭。”张老板嗤笑一声,目光落在石桌上的收音机上,“就这破收音机,你还想修好?别白费力气了,赶紧把废品站抵押给我,还能落个痛快。”
“张老板,你别太过分了!”王婶立刻站起来,挡在陈野面前,“陈野是在帮我修东西,关你什么事?你要是再在这里胡搅蛮缠,我就报警了!”
张老板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他知道王婶在镇上的人缘好,真要是闹起来,他也讨不到好。但他又不甘心就这么走了,只能恶狠狠地瞪了陈野一眼:“陈野,你给我等着,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乖乖把废品站交出来!”
说完,他带着两个跟班,灰溜溜地走了。
看着张老板的背影,王婶气得浑身发抖:“这个张老板,真是太欺负人了!陈野,你别理他,我们继续修。”
陈野点了点头,压下心里的怒火,重新拿起工具。他知道,张老板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但他现在没有时间和精力跟他纠缠,他只想尽快把收音机修好,了却王婶的心愿。
时间一点点过去,阳光越来越毒辣,陈野的后背已经被汗水浸透,衣服紧紧地贴在身上。马东看他实在辛苦,就搬来一把椅子,又递过一条毛巾:“师傅,歇会儿吧,喝口水。”
陈野接过毛巾,擦了擦汗,又喝了一口水,继续专注地修复。他从纸箱里找出一个合适的电容,小心翼翼地焊在电路板上,然后又调整了线圈的位置。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耐心和专注。
终于,在中午时分,陈野放下了手里的工具。他拿起收音机,轻轻按下了开关。
“滋滋——”
一阵轻微的电流声过后,收音机里突然传出了清晰的歌声:“东方红,太阳升……”
那是一首老歌,旋律悠扬,带着浓浓的年代感。王婶听到歌声,瞬间愣住了,眼泪毫无征兆地流了下来。她伸出颤抖的手,抚摸着收音机的外壳,仿佛在抚摸着自己的老伴。
“太好了……太好了……”王婶哽咽着说,“这声音,和以前一模一样……老伴,你听到了吗?收音机又响了……”
陈野看着王婶激动的样子,心里也涌起一股暖流。他知道,他修复的不仅仅是一台收音机,更是王婶对老伴的思念,是一段即将被遗忘的岁月。
就在这时,收音机里的歌声突然停了下来,紧接着,传来一个低沉而沙哑的男声:“秀兰,我在部队一切都好,你不用担心。等我退伍了,就回家陪你,我们一起种庄稼,一起养孩子,好好过日子……”
王婶的身体猛地一震,眼泪流得更凶了:“这……这是老伴的声音!他……他还活着的时候,就是这样跟我说话的!”
陈野也愣住了,他没想到,这台收音机里竟然还录着王婶老伴的声音。他仔细看了看收音机的内部,发现里面藏着一个小小的录音模块,应该是王婶的老伴当年自己加装的。
“这是他……这是他当年在部队里给我录的音。”王婶泣不成声,“后来录音机坏了,我以为再也听不到他的声音了,没想到……没想到还能再听到……”
她紧紧地抱着收音机,仿佛抱着自己的老伴,肩膀不停地颤抖着。阳光照在她的身上,却显得那么温暖。
陈野默默地递过一张纸巾,心里百感交集。他想起了爷爷,想起了父亲,想起了那些逝去的亲人。他突然明白,爷爷为什么一辈子都在修旧东西,因为每一件旧东西里,都藏着一个人的思念,一段难忘的回忆。
“王婶,别哭了,以后你想他了,就听听这台收音机。”陈野轻声说。
王婶点了点头,擦了擦眼泪,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谢谢你,陈野,真的太谢谢你了。你不仅修好了收音机,还让我重新听到了老伴的声音。这份情,我记一辈子。”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布包,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一叠皱巴巴的零钱,大概有几百块钱。“陈野,这是修理费,你别嫌少。”
陈野连忙摆手:“王婶,不用了,这点小事,不用给钱。”
“不行,一定要给!”王婶把钱塞到陈野手里,“你靠手艺吃饭,不能白忙活。再说,这台收音机对我来说,是无价之宝,这点钱根本不算什么。”
陈野推辞不过,只能收下钱。他看着手里的零钱,心里暖暖的。这不仅仅是一笔修理费,更是一份信任,一份认可。
就在这时,马东突然指着收音机,惊讶地说:“师傅,你看!”
陈野和王婶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收音机的木质外壳内侧,刻着一个小小的五角星标记,旁边还有一串模糊的数字,和老周那台旧机床里的标记一模一样!
陈野的心里咯噔一下,他连忙拿起收音机,仔细地看着那个标记。这个标记,和他在废品堆里发现的那个退役雷达部件上的标记,也是一模一样!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王婶老伴的收音机,老周的旧机床,还有那个退役部件,为什么都有同样的五角星标记?这个标记,到底代表着什么?
王婶也看到了那个标记,皱了皱眉:“这个标记,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对了,我老伴当年在部队里,就是修雷达的!他说,他们部队里的设备上,都有这样的标记。”
陈野的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王婶的老伴是修雷达的,老周的机床是建国初期的老物件,那个雷达部件是退役的军用设备。这些东西之间,一定有着某种联系!
“王婶,你老伴当年在哪个部队服役?”陈野急切地问道。
王婶想了想,摇了摇头:“他从来不说这些,说是什么机密。我只知道,他当年在边境线上,修了一辈子的雷达。”
陈野点了点头,心里充满了疑惑。他知道,这些疑惑,绝不是巧合。那个五角星标记,背后一定隐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一个和他的父亲,和他的家族,都有着密切关系的秘密。
就在这时,陈野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拿起手机一看,又是那个陌生的号码,就是昨天打电话让他去废弃工厂的那个。
他皱了皱眉,按下了接听键。
“陈野先生,考虑得怎么样了?”电话里传来那个低沉而神秘的男声,“我们知道你对那个五角星标记很感兴趣,如果你想知道更多的秘密,就明天上午十点,来青河镇东边的废弃工厂。记住,不要告诉任何人,否则,你会后悔的。”
说完,对方就挂了电话。
陈野握着手机,眉头紧锁。这个神秘人,不仅知道他能修复东西,还知道他对五角星标记感兴趣。对方到底是谁?他们想让他修复什么东西?那个废弃工厂里,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王婶看着陈野的脸色不对,关切地问道:“陈野,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陈野摇了摇头,勉强笑了笑:“没什么,一个骚扰电话。”
他知道,他不能告诉王婶,也不能告诉马东。这个神秘的电话,很可能是一个陷阱,也可能是解开秘密的关键。他必须自己去面对。
王婶抱着收音机,感激地说:“陈野,今天真是太谢谢你了。我先回去了,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尽管说。”
陈野点了点头:“王婶,慢走。”
看着王婶的身影渐渐远去,陈野的眼神变得深邃起来。他转头看了看马东,马东也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师傅,刚才那个电话,是不是有什么问题?”马东问道。
陈野深吸一口气,拍了拍马东的肩膀:“没什么,别担心。明天我要出去一趟,废品站就交给你了。记住,不管谁来问,都不要说我去了哪里。”
马东虽然心里充满了疑惑,但还是点了点头:“师傅,你放心吧,我一定看好废品站。你要注意安全。”
陈野点了点头,转身走进了废品站。他走到那个退役雷达部件旁边,蹲下身,仔细地看着上面的五角星标记。这个标记,就像一个谜,缠绕在他的心头。
他知道,明天去废弃工厂,可能会遇到危险,但他别无选择。他必须知道真相,知道这个标记背后的秘密,知道他的父亲,他的爷爷,到底和这些东西有着怎样的联系。
夜色渐渐降临,废品站里的灯光显得格外昏暗。陈野站在院子里,望着东边的方向,眼神里充满了坚定和疑惑。他知道,明天,将会是一个不平凡的日子。而他的人生,也将在明天,迎来新的挑战。
那个废弃工厂里,到底藏着什么?神秘人想让他修复的,又是什么东西?这一切,都将在明天揭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