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生活的第一课,不是高数,不是C语言,而是军训。
当我和两个新室友换上那身不太合身的、带着一股仓库味的迷彩服时,我感觉自己又回到了村里准备下地干活的状态。
“不是,这裤子也太肥了吧,”赵磊一边提着裤腰,一边对着镜子比划,“我感觉我能再塞一条腿进去。”
“知足吧,我的袖子长得能唱戏了。”周浩推了推眼镜,一脸生无可恋。
我看着镜子里那个皮肤晒得有点黑、眼神却亮得惊人的自己,倒觉得还行。比起我爹那些破破烂烂的旧军装,这身已经算“高定”了。
操场上,热浪滚滚。各个院系的新生被划分成一个个方阵,像一盘等待下锅的绿豆。
我们物理系被分在了三连。当我看到女生方阵里那个熟悉的身影时,我的心跳瞬间不争气地乱了半拍。
王晓晓。
她也换上了军训服,宽大的衣服丝毫掩盖不住她清丽的气质。她把马尾辫盘了起来,塞进军帽里,露出一截白皙漂亮的脖颈。在叽叽喳喳的女生堆里,她显得格外安静,只是静静地站着,眉头微微蹙着,似乎对这灼人的阳光很不适应。
我们的目光在空中短暂地交汇了一秒。
我像被电了一下,赶紧把头扭向一边,假装看风景。而她,则像看一个陌生人一样,淡淡地移开了视线。
我心里有点堵。行吧,土包子没人权。
“集合!”
一声中气十足的怒吼,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拉了过去。一个皮肤黝黑、身材精悍得像颗子弹的教官,正大步向我们走来。
他自我介绍姓张,然后就开始了军训的第一个科目——站军姿。
“都给我听好了!从现在开始,你们就是一名军人!站有站相,坐有坐相!双脚分开六十度,身体前倾,抬头挺胸,两眼目视前方!谁敢乱动一下,加练十分钟!”
太阳像个大火球,毫不留情地炙烤着大地。没站多久,队伍里就开始骚动起来,不少人已经开始摇摇晃晃。
“动什么动!没吃饭吗!”张教官的眼睛像鹰一样锐利,逮住一个就开骂。
我站在队伍里,稳如老狗。
开玩笑,这点程度,比起背着一百斤大米悬空,简直就是在度假。我甚至还有闲心调动体内微弱的“气”,在皮肤表面形成一层薄薄的隔热层,把那股燥热隔绝在外。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操场上的气氛越来越压抑。
我旁边的赵磊已经汗如雨下,嘴唇都有些发白了。
就在这时,女生方阵那边传来一阵小小的骚动。
“报告教官,有人晕倒了!”
一个女生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张教官眉头一皱,跑了过去,指挥另外两个女生把晕倒的人扶到阴凉处。
我下意识地朝王晓晓的方向看去。
她的脸色也有些苍白,额头上全是细密的汗珠,身体在微微发晃,显然也快到极限了。
我心里一紧。
帮她?怎么帮?
跑过去给她扇扇风?估计我还没到跟前,就得被张教官一脚踹飞。
我爹说过,老易家的能力,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在外人面前显露。
可是……
看着她那副摇摇欲坠的样子,我脑子一热,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我闭上眼睛,集中精神,小心翼翼地从体内分出一缕比发丝还细的“气”。这缕“气”像一条有生命的小蛇,无声无息地钻出我的身体,贴着滚烫的地面,悄悄地向女生方阵游去。
这是我第一次尝试在这么远的距离上操控“气”,难度超乎想象。那缕“气”在半路就差点消散。
我咬紧牙关,加大了精神力的输出。
终于,那缕“气”成功抵达了王晓晓的脚边。我控制着它,缓缓盘旋上升,在她周围形成一个微不可见的、流动的气旋。
我无法凭空造出冷气,但我可以加速她周围的空气流动,带走她皮肤表面的热量,就像给她开了一个超小功率的隐形风扇。
正在苦苦支撑的王晓晓,突然感觉到一阵莫名的凉意从脚底升起,瞬间驱散了些许燥热。她愣了一下,低头看了看,什么也没有。
她疑惑地眨了眨眼,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但那股若有若无的凉意确实存在,让她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不少,原本眩晕的感觉也减轻了。
她下意识地环顾四周,目光扫过男生方阵,最后,落在了站得笔直如松、仿佛丝毫没受影响的我身上。
就在这时,张教官那双鹰眼也锁定了目标。
“你!第三排那个!对,就是你!”他用手指着我,“所有人都快晒成干了,就你一个人跟没事儿人似的,站得那么轻松?”
唰!
全连的目光,瞬间集中到了我身上。
我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妙。光想着给她“送清凉”了,忘了自己这边得演得像一点。这下好了,装逼过头,成出头鸟了。
“报告教官!没有!”我大声回答。
“没有?我看不像!”张教官几步走到我面前,围着我转了一圈,眼神里充满了怀疑,“你小子,以前练过?”
“报告教官!没有!只是……只是我们山里人,比较耐晒!”我只能硬着头皮胡扯。
“耐晒?”张教官冷笑一声,“行啊,既然你这么能,就给大家做个表率!”
他指着操场中央的司令台:“上去!就站在那上面!站到解散为止!让所有人都看看,什么叫标准的军姿!”
我:“……”
我真的会栓Q。
在全连几百号人或同情、或幸灾乐祸、或好奇的目光中,我像个傻子一样,一步一步走上了司令台。
王晓晓也看着我,她的眼神很复杂,有惊讶,有疑惑,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东西。
我站在空旷的司令台中央,成了全校军训新生眼里最靓的那个仔。
阳光更毒了,毫无遮挡。
我感觉自己不是在站军姿,而是在渡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