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盛言一中，连课间的十分钟都带着几分慵懒的躁动。高三七班的教室里，风扇在头顶嗡嗡作响，却吹不散少年们聚在一起讨论篮球赛的热烈。
沈怀宸靠在窗边，漫不经心地转着笔，目光却越过喧闹的人群，落在走廊上来来往往的身影上。他身旁的几个男生还在为昨天比赛的胜负争得面红耳赤，但他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怀宸，你说是不是？那球明明就是犯规！”一个男生用力拍了下他的肩膀。
沈怀宸懒懒地抬了抬眼，“嗯”了一声，算是回应。他的注意力全在高三三班的方向——再过两分钟，那个扎着马尾辫的姑娘就会像往常一样，蹦蹦跳跳地出现在他们班门口。
果然，当时针指向十点四十五分时，苏皖梨准时出现了。她今天穿了件浅蓝色的连衣裙，衬得皮肤越发白皙，笑起来时眼睛弯成月牙，整个人像是会发光。
“沈怀宸！”她站在门口，毫不避讳地大声喊他的名字。
原本喧闹的教室顿时安静了几分，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沈怀宸，带着暧昧的笑意。在盛言一中，没人不知道沈怀宸和苏皖梨的关系——从穿开裆裤起就混在一起的青梅竹马，两家还是世交。
沈怀宸表面上皱了皱眉，嘴角却不自觉地微微上扬。他慢悠悠地站起身，在众人的注视下走向门口。
“又什么事？”他故意用不耐烦的语气问道，双手插在裤袋里，摆出一副酷酷的架势。
苏皖梨丝毫不介意他的态度，从背后拿出一个小巧的便当盒，递到他面前：“我妈让我带给你的，说是沈阿姨特意嘱咐的，说你最近熬夜学习太辛苦，要补一补。”
便当盒里整齐地摆放着精致的点心，一看就是苏家厨师的手艺。
沈怀宸挑眉：“就为这个？发个信息让我自己去拿不就行了，还特地跑一趟。”
“谁让你老是已读不回！”苏皖梨撇嘴，随即又笑起来，“其实是我姐让我顺路给你带的，她在办公室被陈老师留下来了，讨论数学竞赛的事。”
“皖凝？”沈怀宸有些惊讶。苏皖凝是出了名的冰山美人，除了妹妹和数学题，对谁都爱答不理。她能记得给他带东西，简直是太阳打西边出来。
“对啊，我姐其实挺关心你的。”苏皖梨眨眨眼，突然凑近他，压低声音，“听说你上周篮球赛受伤了？严不严重？”
沈怀宸下意识缩了缩右手手腕，那里贴着一块不太明显的肌内效贴布。“小伤，早就好了。”
“骗人！”苏皖梨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轻轻一按，沈怀宸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苏皖梨！”他咬牙切齿地叫她的全名。
“就知道你会硬撑。”她从另一个口袋里掏出一小袋东西，塞进他手里，“给，柠檬糖，我姐从英国带回来的。听说吃甜的能缓解疼痛。”
沈怀宸看着手中黄澄澄的糖果，心里某处柔软的地方被轻轻触动。他记得这是他们小时候最喜欢的糖果，每次他摔跤受伤，苏皖梨都会从口袋里摸出一颗糖，用这种幼稚的方式安慰他。
“都多大了，还来这套。”他嘴上嫌弃，却小心翼翼地把糖放进口袋。
“爱要不要！”苏皖梨冲他做了个鬼脸，转身就要走，却又突然想起什么，回头说道，“对了，今晚的晚自习我请假了，要去参加学生会竞选筹备会，你自己回家吧。”
沈怀宸皱眉：“怎么不早说？那我岂不是要一个人走？”
“哎哟，沈大少爷还怕黑不成？”苏皖梨笑得前仰后合，“要不我让我姐陪你？”
“得了吧，跟皖凝一起走，一路上一句话都不说，更尴尬。”沈怀宸摆摆手，“你快走吧，马上上课了。”
苏皖梨冲他挥挥手，马尾辫一甩一甩地消失在走廊尽头。沈怀宸一直目送她回到三班教室，才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
“哟，小媳妇又来送温暖了？”同桌周浩凑过来调侃道。
沈怀宸白了他一眼，却破天荒地没反驳，只是小心翼翼地把便当盒收进书桌。他摸出口袋里的柠檬糖，剥开一颗放进嘴里，酸酸甜甜的味道瞬间在舌尖化开。
第三节是数学课，老师讲得唾沫横飞，沈怀宸却有些心不在焉。他的目光不时瞟向窗外，想着此刻苏皖梨是在认真听课，还是在和同桌传纸条说悄悄话。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从幼儿园到高中都是同校，虽然不同班，但苏皖梨总是见缝插针地出现在他的生活里，像一颗活跃的小太阳。
下课铃响起，沈怀宸收拾好书包，正准备去食堂，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但不是他期待的那个。
苏皖凝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冷艳的气质让周围几个想搭讪的男生望而却步。她和苏皖梨长得一模一样，但气质天差地别，跟她们熟的人没人会把她们认错。
“沈怀宸。”苏皖凝的声音平静无波，和她妹妹清脆如铃的嗓音完全不同。
“皖凝？怎么了？”沈怀宸有些意外。苏皖凝很少主动找他。
“皖梨让我告诉你，她把你落在她家的数学笔记带过来了，放在你的储物柜里。”苏皖凝言简意赅地说完，转身就要走。
“等一下！”沈怀宸叫住她，“那个...谢谢你的糖。”
苏皖凝回头，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什么糖？”
“柠檬糖啊，皖梨说是你从英国带回来的。”
苏皖凝依旧没什么表情，但眼神却变得有些微妙：“我没给她带过糖。”她顿了顿，补充道：“不过她上周确实缠着我妈买了好几包柠檬糖，说是自己想吃。”
沈怀宸愣住了，所以那糖不是苏皖凝给的，而是苏皖梨特意为他准备的？这丫头什么时候学会拐弯抹角地关心人了？
苏皖凝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淡淡地说：“她很关心你，虽然总是大大咧咧的。”说完，她转身离开，长发在空中划出一道优雅的弧线。
沈怀宸站在原地，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剩余的糖果，心里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甜。
午休时间，沈怀宸在食堂找到了苏皖梨。她正和几个女生坐在一起，手舞足蹈地说着什么，逗得大家哈哈大笑。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身上，给她整个人镀上一层金边。
沈怀宸没有过去打扰，只是远远地看着。他想起小时候，苏皖梨总是跟在他身后，像个小尾巴；初中时，她会在篮球场边为他加油，声音比谁都大；而现在，她依然是他生活中最鲜活明亮的存在。
“看什么呢？这么入神？”周浩端着餐盘在他身边坐下，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哦，原来是看你的小媳妇啊。”
“别瞎叫。”沈怀宸收回目光，低头吃饭。
“得了吧，全校谁不知道你俩是一对？就你俩自己死不承认。”周浩揶揄道。
沈怀宸没有接话。他和苏皖梨的关系，确实很难用简单的话语定义。他们是青梅竹马，是彼此最熟悉的人，但最近，他发现自己看她的眼神开始有了微妙的变化。当她靠近时，他的心跳会不由自主地加速；当她和其他男生说笑时，他会莫名烦躁。
这种变化让他困惑，又隐隐有些期待。
下午的课程结束后，沈怀宸特意绕到高三三班门口。教室里，苏皖梨正埋头整理书包，夕阳的余晖为她镀上一层温暖的光晕。
“慢死了。”沈怀宸靠在门框上，语气嫌弃，眼里却带着笑意。
苏皖梨抬头，惊喜地看着他：“你不是要先回家吗？”
“想了想，还是等你吧。”沈怀宸走进教室，自然地接过她手中沉重的书包，“竞选筹备会不是七点才开始吗？先陪你去吃点东西。”
苏皖梨眼睛亮晶晶的，像只得到奖励的小猫：“真的？那我要吃校门口那家关东煮！”
“就知道吃。”沈怀宸揉乱她的头发，在她抗议前迅速收回手，“快走吧，皖凝在校门口等我们。”
“姐姐？”苏皖梨惊讶地睁大眼睛，“她不是说今晚要参加数学小组活动吗？”
“她说结束了，正好一起回家。”沈怀宸轻描淡写地说。
两人并肩走出教学楼，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苏皖梨叽叽喳喳地说着今天的趣事，沈怀宸安静地听着，偶尔回应几句。
快到校门口时，苏皖梨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又掏出一颗柠檬糖：“给，最后一颗了。”
沈怀宸接过糖，状似随意地问：“听说这是你特意让你妈买的？”
苏皖梨的脸瞬间红了，支支吾吾地说：“我、我就是自己想吃，顺便给你几颗而已！”
沈怀宸看着她泛红的脸颊，心里那点甜意慢慢扩散开来。他剥开糖纸，把糖放进嘴里，前所未有的甜味让他忍不住轻笑。
或许，有些感情早已在岁月的沉淀中悄然变质，从青梅竹马的依赖，变成了青春期中更加复杂而美好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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