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见各家

暮春的烟雨漫过洛城青石板路，城西“兰亭雅集”的朱漆门扉被雨润得发亮。苏清瑶撑着绣兰油纸伞，一身月白襦裙沾了些微湿意，身后跟着位身着藏青锦袍的少年，眉目与她有七分相似，正是苏家唯一的公子、她的胞兄苏弘和。

　　“慢点走，兄长，雨路湿滑。”苏清瑶回头叮嘱，话音未落，便见雅集内沈秦已起身相迎。

　　“清瑶、弘和，可算来了。”沈秦腰间墨玉仙鹤佩轻晃，温润的嗓音裹着笑意，侧身让出身后两道身影，“给你们介绍两位贵客。”

　　苏清瑶与苏弘和同时抬眸，撞进一双清冽如溪的眼眸——对面女子身着素白罗裙，发间仅簪一支白玉簪，眉眼温婉却透着几分疏离，身旁少年白衣胜雪，腰间系着刻有“白”字的银质令牌，正是远道而来的白家姐弟，白月初星与兄长白砚。

　　“这位是苏家小姐苏清瑶，还有苏家独子苏弘和公子。”沈秦笑着介绍，“清瑶、弘和，这便是白家姐弟，月初星小姐与白砚公子，此番是专程来洛城办事的。”

　　“久仰沈公子、苏公子、苏小姐大名。”白月初星颔首行礼，声音清浅如泉，“我姐弟二人初到洛城，诸事生疏，往后还望三位多关照。”

　　苏弘和上前一步，拱手回礼，语气爽朗：“白小姐客气了，洛城便是你们的落脚点，有任何需要尽管开口。”苏清瑶亦随之浅笑，抬手拂去裙角湿痕：“今日雅集恰逢雨景，不如一同寻个靠窗的位置，煮茶闲谈，也算为白小姐姐弟接风洗尘？”

　　沈秦与白砚相视一笑，纷纷应和。雨声淅沥，茶烟袅袅，苏家、沈家、白家三家因这场雅集意外相聚，苏清瑶与苏弘和作为中间纽带，将两家长辈口中的“传闻”化作真切的相逢，而命运的丝线，也在这氤氲茶香中悄然缠绕。

深秋的雨来得猝不及防，细密的雨丝敲打着秦家老宅的琉璃瓦，溅起细碎的水花。白月初星跟着白父白母站在雕花大门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裙摆上的刺绣纹样，心里像揣了只乱撞的小鹿。

　　“别怕，就是两家长辈见个面，聊聊天。”白母拍了拍她的手背，语气温和，“秦家老爷子是你爷爷的老战友，当年若不是他，你爷爷恐怕……”

　　话没说完，厚重的木门已从里面推开，秦家管家恭敬地躬身：“白先生、白太太，白小姐，里面请。”

　　穿过铺着青石板的庭院，雨雾中隐约可见廊下挂着的红灯笼，湿漉漉的藤蔓顺着廊柱蜿蜒而上，添了几分古意。正厅里暖黄的灯光透出，隐约传来交谈声。

　　推开门的瞬间，所有目光齐刷刷落在三人身上。白月初星抬眼望去，秦家老爷子坐在主位上，须发皆白，眼神却矍铄，身旁坐着几位神态和蔼的长辈。而在老爷子下手方，沈砚深穿着深灰色西装，身姿挺拔，正目光沉静地看着她，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老战友，可算把你盼来了！”秦老爷子率先起身，声音洪亮，“快坐快坐，别站着了。”

　　白父笑着走上前，两人握了握手，寒暄起来。白月初星跟着父母落座，刚坐稳，就感觉一道视线始终落在自己身上，抬眼望去，正好与沈砚深对视。他眼中带着些许调侃，仿佛在说“又见面了”，让她耳尖微微发烫，连忙移开目光。

　　席间的气氛很融洽，长辈们聊着过往的趣事，偶尔提及两家的小辈。秦夫人看向白月初星，笑容温和：“月初星这孩子，模样周正，气质也好，听说还是美院的高材生？”

　　“就是瞎学，还在摸索阶段。”白月初星腼腆地笑了笑。

　　“可别这么说，”秦老爷子摆了摆手，“我看过你画的那幅老槐树，有灵气，比那些只会照搬技法的画家强多了！”

　　白月初星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应该是沈砚深跟老爷子提起过。她下意识地看向沈砚深，他正低头浅酌，耳根似乎也泛着淡淡的红，像是被长辈夸奖了自己一般。

　　酒过三巡，长辈们的话题渐渐转向两人。白母笑着说：“砚深这孩子，我们是看着长大的，稳重可靠，月初星要是能跟他多处处，我们也放心。”

　　秦夫人立刻附和：“是啊，我看月初星和砚深挺有缘分的，上次暴雨里的相遇，就是冥冥之中的注定嘛。”

　　白月初星的脸瞬间红透，放在桌下的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裙摆。沈砚深放下酒杯，替她解围：“阿姨们说笑了，我和月初星现在是朋友，慢慢相处就好。”他语气自然，既没有否认，也没有过于急切，恰到好处地缓解了她的尴尬。

　　饭后，雨势渐小。秦老爷子提议在庭院里散步，长辈们先行一步，留下白月初星和沈砚深跟在后面。

　　“没想到，我们会以这种方式见面。”沈砚深率先开口，声音被雨声衬得格外清晰。

　　白月初星踢着脚下的小石子，轻声说：“我也没想到，你竟然是秦爷爷的孙子。”

　　“之前没告诉你，是怕你有压力。”沈砚深转头看向她，“不过现在看来，长辈们倒是比我们还着急。”

　　“可不是嘛，”白月初星无奈地笑了笑，“刚才我都快坐不住了。”

　　两人并肩走着，廊下的红灯笼在雨雾中摇曳，光影落在他们身上，斑驳陆离。偶尔有雨滴从屋檐滴落，砸在青石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下个月的作品展，我已经记下地址了。”沈砚深说，“到时候，我会以朋友的身份，去给你捧场。”

　　“好。”白月初星抬头看他，眼底带着笑意，“欢迎你。”

　　走到庭院门口时，沈砚深忽然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拿出一把黑色的雨伞，递给她：“雨还没停，拿着吧，别淋着了。”

　　“那你呢？”

　　“我开车来的，没关系。”沈砚深把伞塞进她手里，“路上小心，到家给我发个消息。”

　　白月初星握着温热的伞柄，心里涌上一股暖流。她点了点头：“好，你也早点回去。”

　　看着白月初星跟着父母坐上车子，沈砚深才转身走进庭院。秦夫人不知何时站在廊下，笑着说：“怎么样，妈没说错吧，你们俩很般配。”

　　沈砚深笑了笑，没有说话，目光却追随着远去的车尾灯，直到它消失在雨幕中。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白月初星发来的消息：“伞收到啦，谢谢你，到家了记得告诉我。”

　　他指尖敲击屏幕，回了一句：“好，路上注意安全，晚安。”

　　雨还在下，却不再让人觉得寒冷。庭院里的藤蔓被雨水冲刷得愈发翠绿，就像两颗渐渐靠近的心，在时光里悄然生长，充满了无限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