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毁灭的白光吞噬了一切。

那不是火焰或冲击波，而是纯粹能量湮灭时释放出的、最极致的“无”。活体腔体的肉壁、那些蠕动的管道、顾临霜的控制台、乃至容栖周身弥漫的黑雾，都在这一刻被强行撕裂、分解、归于虚无。

许墨尘只来得及本能地扑在张断尘身上，将最后一点灵能化作护盾，下一刻便被无可抗拒的力量掀飞，意识在剧痛中沉入黑暗。

***

不知过了多久，许墨尘被一阵剧烈的摇晃和焦急的呼唤惊醒。

“许医生！许医生！醒醒！”

他艰难地睁开眼，视线模糊，剧痛从全身各处传来。白聆带着哭腔的脸庞映入眼帘，她正用力拍打着他的脸。林夙半跪在一旁，脸色苍白，嘴角带着血迹，正警惕地持枪警戒着四周。陈止则如同血染的战神，站在他们前方，面对着仍在不断坍塌、发出不堪重负呻吟的废墟，构筑着最后的防线。

他们似乎是在最后关头，被陈止强行从爆炸核心带了出来，此刻正处于据点边缘一处相对稳定的结构残骸下。

“断尘……张断尘呢？！”许墨尘猛地坐起，不顾撕裂般的疼痛，焦急地四下寻找。

然后，他的目光定格在不远处。

张断尘靠在一截断裂的、仍在微微搏动的肉柱旁，低着头，黑发垂落遮住了他的表情。他身上的异化特征已经消退，但状态极其糟糕，皮肤苍白得近乎透明，气息微弱得仿佛随时会断绝。然而，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稳定**的能量波动，正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平和节奏，在他体内缓缓流转。

那不再是“陨星”的狂暴，也不是诅咒的阴冷，更不是两者危险的平衡。而是一种……仿佛被某种更本源、更中性的力量洗涤、梳理过后，残存下来的、极度虚弱却异常**纯净**的灵能根基。

沈渊辞以自身存在为代价，引爆了“母巢”核心。那场毁灭性的能量风暴，在几乎杀死他们的同时，竟然也阴差阳错地，将张断尘体内那两股失控的、相互冲突的至高力量……**一同湮灭、中和了**。

代价是沈渊辞的彻底消亡，以及张断尘几乎被废掉了所有力量，如同一个被掏空、只留下最基础框架的容器。

许墨尘踉跄着扑过去，颤抖的手指搭上张断尘的颈动脉。那搏动虽然微弱，却平稳而坚定。

他还活着。

以一种谁也没有预料到的方式，活了下来。

张断尘缓缓抬起头，深褐色的瞳孔里，是前所未有的空洞与疲惫，但也带着一丝暴风雨过后、万物死寂般的平静。他没有看许墨尘，也没有看周围的废墟，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阻碍，落在了那场爆炸最终发生的地方。

他没有说话，只是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了自己的右手，凝视着掌心。

那里，空无一物。

却又仿佛承载了某种过于沉重的东西。

许墨尘看着他，看着这个失去了力量、却也暂时摆脱了诅咒和“陨星”宿命的青年，心中百感交集，最终只是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沉声道：

“我们该走了。”

容栖和顾临霜在最后关头不知所踪，但如此巨大的爆炸和据点崩溃，她们绝不可能毫发无伤。此地不宜久留。

林夙撑起身，开始侦查撤离路线。陈止默默地走过来，俯身，小心翼翼地将几乎无法自己行动的张断尘背了起来。他的动作很轻，与他庞大的身躯形成鲜明对比。

白聆操控着轮椅，清理着前方的障碍，声音依旧带着哽咽，却努力保持着镇定：“我已经找到了相对安全的撤离通道，跟我来！”

一行人，互相搀扶着，背负着，沉默地行走在这片属于“巢穴”的废墟之中。

来时，他们怀着决死之心，为了拯救一个堕落的同伴。

离去时，他们带回了残存的希望，却也永远失去了一位……无法定义的“友人”。

张断尘伏在陈止宽阔而安稳的背上，闭上眼睛。

沈渊辞最后那个混合着嘲讽、歉意与解脱的笑容，如同烙印，深深地刻在了他的脑海里。

这场以生命为代价的“治疗”，残酷地斩断了他身上的部分枷锁，也将一份永远无法偿还的债，压在了他的肩上。

废墟之外，黎明前最深的黑暗正在缓缓褪去。

天，快亮了。

但每个人都知道，这场战争，还远未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