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一股腥臭的风从旁边的纸门后猛扑而出!
一只鬼利用富冈义勇因为内心暴露而出现的这一瞬间的停顿,发动了偷袭!
鬼的利爪在昏暗中划出黑影,目标是富冈义勇的脖子。因为沉浸在自我厌恶中,他的身体僵直了一瞬。
那一刻,炭治郎清晰“听”到了富冈义勇脑海里闪过的一个念头。
[果然……又来了。]
炭治郎的瞳孔收缩。
不!
“我才不会让你被连累!”
他想也不想的吼了出来,身体的动作甚至比吼声更快。
日轮刀瞬间出鞘,水之呼吸的潮声在他的耳边轰鸣。
水之呼吸·肆之型·击打潮!
他用刀身侧面,带着一股巨大的力道,狠狠撞在富冈义勇的身上,把他撞离了原地!
同时,他的身体借着这股冲力旋转,手中的日轮刀在空中划出一道圆弧,迎向了鬼的攻击!
“锵——!”
炭治郎仓促的挡开了鬼的致命一击,但手臂还是被利爪划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一下子就涌了出来,迅速染红了他的袖子。
富冈义勇被撞的踉跄了几步才站稳,他回头,正好看见炭治郎受伤的这一幕。
那抹刺目的红色,让他的瞳孔缩成了一个点。
一瞬间,富冈义勇脑子里所有关于锖兔、过去和自我否定的杂念,全都清空了。那些冰冷悲伤的情绪消失了,只剩下一个强烈的念头,带着热度,冲进了炭治郎的脑海。
[保护他!]
[要保护他!]
这股纯粹的保护欲,像一股暖流,瞬间包裹了炭治郎。他觉得,连手臂上火辣辣的伤口好像都不那么疼了。
他看着重新站到自己身前的富冈先生,那宽阔的背影还是和刚才一样,但炭治郎知道,有什么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鬼再次发起了攻击,战斗重新开始。
富冈义勇的剑快的像一道蓝色的闪电,每一招都精准致命。
水之呼吸·壹之型·水面斩击!
一道利落的横斩逼退了恶鬼。
但炭治郎能“听”到,在那流畅的剑技之下,富冈先生的内心依旧在进行着自我批判。
[刚才那刀慢了0.1秒,不够完美。角度可以再低一点。]
这个念头刚刚在富冈义勇的脑海里闪过。
炭治郎立刻就大声喊了出来:“富冈先生刚才那招太帅了!时机刚刚好!”
他喊的很真诚,充满了敬佩。
与此同时,他也在心里用尽了自己知道的所有好词去夸他。
[富冈先生的剑技真的好厉害!像流水一样,又强大又美丽!]
[能亲眼看到水柱大人战斗,我真是太幸运了!]
[富冈先生是最棒的!]
富冈义勇正全神贯注的对付着鬼,冷不防被炭治郎这突如其来的大喊弄的手上动作都顿了一下。
紧接着,那些更加直接,更加热烈的内心赞美,就一股脑的涌进了他的脑子。
他……在夸我?
无论是嘴上说的,还是心里想的,都那么真诚。
富冈义勇只觉得一股热气冲上了头,耳朵根开始发烫。他出剑的动作乱了一瞬,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是在安慰我吗……不,他的味道没有说谎……]
[别再夸了!]
[我要怎么解释我刚才那刀的失误……不对,不能解释,解释了他也能听见……]
[好吵……心里好吵……但是……]
炭治郎“听”着富冈先生脑子里那些又害羞又慌乱的想法,忍不住想笑。
他一边躲开鬼的攻击,一边继续在心里给富冈先生加油打气。
他发现,只要自己夸的够大声,够真诚,富冈先生脑子里那些自我否定的声音就会变小,甚至消失。
这个发现让他很高兴。
那我就多夸一点!夸到富冈先生没时间去想那些难过的事为止!
战斗在狭窄的长廊里进行,鬼的血鬼术能操纵宅邸的结构,墙壁和纸门不断移动,挤压着他们的空间。
突然,两人左右的墙壁猛的向中间合拢,鬼的攻击也从正面袭来!
富冈义勇想都没想,一把抓住炭治郎的手臂,将他拽向旁边一个狭小的储物间,自己则殿后挡住了鬼的追击,然后迅速关上了门。
空间太小了,堆满杂物。富冈义勇下意识的将炭治郎护在怀里,把他按在自己和墙壁之间。
这个姿势……太近了。
炭治郎的脸颊几乎是贴着富冈义勇的胸膛,鼻尖萦绕的全是对方身上那股清冽干净的气息,还混杂着一丝战斗后的汗味。
他甚至能清楚听到,从对方胸腔里传来的,很快很响的心跳声。
咚、咚、咚、咚……
一声比一声快,一声比一声响。
然后,他就“听”到了富冈先生完全乱掉的思绪。
[好近。]
[太近了。]
[炭治郎的呼吸喷在我的锁骨上。很热。]
[他身上的味道……不是血腥味。是太阳的味道。很暖和。]
[……我在想什么!]
[他听得见!他全都能听见!]
[富冈义勇你这个笨蛋!快停下!]
[想点别的!想点别的!任务!鬼!不,不行,会想到他受伤的样子。]
[鲑大根!对,鲑大根!萝卜要煮入味,鱼肉不能煎太老,汤汁要……]
[我在他脑子里直播菜谱吗!这比想他身上的味道更奇怪!]
炭治郎被这股纯情又慌乱的内心风暴感染的脸颊爆红。他能感觉到富冈先生的身体是僵硬的,明明是那么强大的一个柱,此刻却紧张的像个第一次牵女孩子手的毛头小子。
这个认知让他也紧张起来,心跳漏了一拍。
他忍不住在心里想:
[富冈先生的怀抱……好温暖……]
[好宽阔……]
[心跳好快……我的也是……]
[原来他也会紧张……感觉……好可爱……]
两人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在对方的脑子里听着彼此的心声,谁也不敢动,气氛很暧昧也很尴尬。
狭小的储物间里,只有他们两人越来越快的心跳声,和外面鬼挠门的声音。
尴尬过后,他们很快就发现了这个“读心”血鬼术的另一个用处。
“砰!”
鬼一爪子捅破了木门,富冈义勇根本不用开口提醒。
他脑子里刚刚闪过一个念头:
[左侧三步,鬼的脖颈!]
炭治郎的身体已经条件反射般的动了。
他几乎是在富冈义勇念头出现的同一时间,就向左侧跨步,手中的刀精准的格挡开了鬼另一只手的骚扰,完美的为富冈义勇清开了一条通往鬼的死角的道路。
富冈义勇的刀光随之而至,快的只剩下一道残影。
水之呼吸·捌之型·泷壶!
刀锋落下,鬼的一只手臂被应声斩断。
两人之间的配合,超越了任何言语和手势,达到了一种同步。
战斗的效率一下子就提升了。
他们不再需要交流,一个念头,对方就能立刻明白自己下一步要做什么,并且做出完美的配合。
就像一个人拥有了两具身体。
在一次默契的配合,再次斩杀了一只鬼的分身之后,两人终于得到了一丝喘息的机会。
他们背靠背,警惕四周。月光从破损的屋顶洒下来,照亮富冈义勇的侧脸,汗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那双蓝色的眼睛在黑暗中很亮。
炭治郎看着他,在心里想:
[能和富冈先生并肩作战,真是太好了。]
[有他在,就什么都不怕。]
富冈义勇的身体微微一顿。
他听着炭治郎心里那份毫无杂质的,温暖的信赖,感觉自己那颗冰封的心,好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敲了一下,裂开了一条缝。
他们终于找到了血鬼术的本体,那只鬼比之前遇到的所有分身都要强大。它藏在宅邸最深处的大厅里,整个空间都弥漫着它那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激烈的战斗让两人都受了伤。炭治郎的队服被划开好几道口子,身上到处是伤。
富冈义勇的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他为了保护炭治郎,硬生生挨了鬼好几次攻击。
他们依靠着那种奇妙的心灵感应勉力支撑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
鬼似乎也到了极限,它发出一声尖利的嘶吼,整个宅邸都开始剧烈的晃动起来,天花板上的灰尘和木屑簌簌的往下掉。
它要用最后一击了。
无数黑色的,带着诅咒的血色触手从四面八方涌来,覆盖了整个大厅,根本无法完全躲避。
富冈义勇在一瞬间就下定了决心。他脑海里所有的杂念和情绪都在此刻消失,只剩下一个平静的念头。
炭治郎清晰的“听”到了那个念头。
[到此为止了。]
[只要他能活下去就好。]
富冈义勇准备用自己的防御招式,水之呼吸·拾壹之型·凪,来抗下这覆盖全屋的攻击。用自己的身体,为炭治郎创造出一线生机。
这个自我牺牲的念头,像一把刀子,捅进了炭治郎的心里。比之前听到任何自我厌恶,都更让他心痛。
又是这样。
富冈先生又是这样!总是这样轻易的就想放弃自己的生命,总是觉得自己不配活下去!
一股愤怒、心痛和不甘的情绪,在炭治郎的胸中爆发了。
他双目赤红,用尽全部精神和意志,在心里,在那个与富冈义勇相连的意识空间里,用力的嘶吼:
[我不要!]
[富冈先生不准你又说这种话!]
[什么叫只要我活下去就好?!要活就一起活下去!]
这声怒吼,狠狠的炸响在富冈义勇的脑海里。
他那已经准备赴死的平静内心,被这道声音完全打乱。
他准备发动“凪”的动作,出现了一瞬间的停滞。
就是这一瞬间!
炭治郎强行扭转身体,压榨出自己身体里最后的一丝力气,日轮刀上燃起了赤红色的火焰。
火之神神乐·阳华突!
他像一颗燃烧的流星,迎着那漫天的血色触手,向鬼的本体冲了过去。
而在他行动的同时,富冈义勇因为他那声怒吼而停滞的身体,也下意识的动了。
他几乎是本能的,发动了那招已经凝聚在刀尖的“凪”。
一个至刚至阳,勇往直前。
一个至柔至静,包容一切。
在血鬼术的影响下,两人的意志在这一刻达到了同步。水与火的呼吸,这两种相反的力量,在两人共同的,想要“一起活下去”的强烈意志下,产生了共鸣。
在意识交融的那一刻,时间好像变慢了。
富冈义勇感受到了炭治郎那份从未动摇过的信任和温暖。那份温暖告诉他,他不是一个人。
炭治郎也触碰到了。他触碰到了富冈义勇冰冷外壳下柔软的内核。他看见了那份被深藏起来的,对他很珍视的,笨拙又深沉的温柔。
那是一种超越了语言和思想的理解和接纳。
水与火融合在一起,化作一道斩击,瞬间撕裂了所有的血色触手,斩断了那只鬼的脖颈。
鬼的身体在光芒中分崩离析,它脸上还带着不敢置信的表情。
随着鬼的死亡,笼罩着整个宅邸的血鬼术,也随之解除了。
世界,一下子恢复了可怕的寂静。
脑海里那个声音消失了。
没有了心声,气氛反而更尴尬了。
富冈义勇和炭治郎都脱力的倒在地上,靠在一起,大口的喘着气,谁也不敢先看谁。
刚才发生的一切,那些被听到的心声,那些意识深处的交融,都还那么清晰。
过了好久,炭治郎才缓过劲来。
他抬起头,有些紧张的,小心翼翼的看着身边的富冈义勇。
他想说些什么。
想说“谢谢你”,想说“对不起”,想问“你还好吗”,想告诉他“你不要再那样想自己了”。
可他张了张嘴,却发现所有的语言,在刚刚那一番经历之后,都显得很无力。说什么都感觉不对。
富冈义勇也沉默的注视着他。那双深蓝色的眼眸里,不再是空洞和悲伤,而是翻涌着炭治郎看不太懂的,复杂的情绪。
最终,他很笨拙的,试探的抬起了自己那只没有受伤的手。
他的手在半空中停顿了一下,好像有点犹豫。
然后,那只手轻轻的,落在了炭治郎的头发上。
他的手掌很大,带着战斗后留下的温度,有些生涩的,笨拙的揉了揉炭治郎那头柔软的,带点烧焦味的头发。
这个动作,很轻,很慢。
却胜过了千言万语。
炭治郎愣住了。他感受着头顶那只手的温度和力道,鼻尖一酸,眼泪差点就掉下来。
随即,一个灿烂的,带着一点泪花的笑容,在他的脸上绽放开来。
他明白了。
一切都不需要再说了。
他只是轻轻的,带着完全的信赖和安心,把自己的额头抵在富冈义勇的肩膀上。
他蹭了蹭。
一声闷闷的,带点鼻音的“嗯”,从他抵着的地方传了出来。
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