逛街

晴天跟阴雪来到她家。

家中的一切似乎都经历了沧海桑田的变化，变得比曾经没那么的窘迫了。

阴雪被这一幕惊了一下，今天早上的家还是那么的乌烟瘴气，可转眼间就变得那么富丽堂皇了。

屋子里不仅干净，而且又添上了许多新的家具。

原本坑坑洼洼的泥地变成了崭新的大理石板，被生火的炊烟染上的乌漆麻黑的墙也在此刻焕然一新。

全家都变了模样，只有她没变。

此时，脑瓜里一阵疼痛感袭来，她眼前一花，下意识的扶住了额头。伴随着阵阵耳鸣声传入耳朵，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头痛了。

可她却不在乎，因为有他了，这点疼痛又算得了什么？

父母也不在家，仿佛从来没有来过一样。

阴雪望向比她高一个头的晴天，笑了笑，那是她从九岁过后的第一次笑，她笑的很甜很甜，仿佛此刻是最幸福的时光。

晴天也向她笑了笑，笑的很短，笑的也很快，或许已经知道了结局。

陪伴她最后一刻，也是离别的最后一瞬。

结局很快，也很缓慢，快的让人遗憾，缓慢的让人伤感。

身边的环境转眼间变成为夜幕了。

“风吹过发梢，再也没能吹过你。”

这好熟悉的风啊，也该结束了。

阴雪指了指对面“哇！有摩天轮唉，我想玩。”阴雪迫不及待的望向晴天，那双深邃又清澈的双眼。

“好...好，小雪想玩，就玩嘛。”

他们买了票，晴天踏上摩天轮那一刻，思绪胡乱的想着，但是在想什么也不知道，只觉得脑袋里一片空白。

他们的相遇好像在做梦一样，很甜蜜，很甜蜜。

夜晚的风真的很冷，透过摩天窗吹进了里面，冷的阴雪双手环于胸前瑟瑟发抖。

“好，好冷呀，这窗户刚好又坏了。”

阴雪可怜巴巴的望向他，晴天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将外套披在了阴雪身上。

阴雪身上披着晴天的外套，外套还残留着他的温度，还有一种阳光晒过的味道，很好闻。

她偷偷吸了吸鼻子，想把这种味道牢牢记住。

摩天轮缓缓升高，脚下的城市变得越来越小。

“晴天，你看那边，好亮啊！”阴雪指着远处灯火通明的商业街。

阴雪的话变多了，她要把这些年没说的话都补回来。

晴天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嘴角带着浅浅的笑，但那笑意却没能到达眼底。

他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我们待会儿下去玩好不好？”阴雪仰着头看他，“我想去逛那条街，想吃糖葫芦，还想玩套圈的游戏，你以前，你以前总会让着我的。”

她差点就说“你以前也带我来过”，但记忆有些模糊，她也不敢确信。

那种头痛的感觉似乎又要袭来，她甩了甩头，把它赶走。不能想，不能在这个时候想那些不开心的事。

“好。”晴天看着她，眼神中充斥复杂，里面有温柔，有不舍，还有一丝阴雪看不懂的痛楚，“小雪想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吧。”

摩天轮终于升到了最高点。

整个城市的夜景都在脚下铺展开来，绚烂又寂寞。

“听说，在摩天轮最高点许愿，会很灵验。”阴雪双手合十，闭上眼睛。

她在心里默默地说：“老天爷，求求你，让晴天永远留在我身边吧。我愿意用我的一切去换他。”

她睁开眼，发现晴天正静静地看着她，那眼神，深得如夜里的海。

“你许了什么愿？”晴天问，声音轻轻的。

“不告诉你，说出来就不灵了。”阴雪俏皮地眨眨眼，然后又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晴天，就这样一直陪着我看风景，好不好？”

晴天没有立刻回答。摩天轮车厢里很安静，只有窗外细微的风声。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低低地说：“好。”

只是时光太短，承诺太轻。

从摩天轮上下来，阴雪拉着晴天的手，迫不及待地冲向那条热闹的商业街。

街上人来人往，叫卖声、音乐声、欢笑声混杂在一起，充满了烟火气。

这热闹是他们的，也是阴雪的，但晴天觉得，这热闹隔着一层玻璃，他就在玻璃外面，看得见，却摸不着。

她在一个卖糖画的小摊前停下，看着老爷爷用糖浆娴熟地画出蝴蝶、金龙。

“想要一个吗？”晴天问。

阴雪用力点头，“想要一个小兔子的。”

当老爷爷把晶莹剔透的糖画兔子递到阴雪手里时，她笑得比糖还甜，“晴天，你看，像不像我们小时候在街边看到的那种？”

“像。”晴天看着她，眼神里很是温柔。

记忆里，似乎也有这样的场景，只是那时候，他们还小，快乐很简单。

如今，快乐依旧，却蒙上了一层说不清的忧伤。

有些甜，尝过一口，就记住了一辈子。有些梦，做过一次，就用尽了一生的运气。

阴雪小心翼翼地舔了一口糖画，甜丝丝的味道在嘴里化开。她把糖画递到晴天嘴边，“你也尝尝”

晴天愣了一下，然后微微低头，轻轻抿了一口。“很甜。”他说道。

可晴天内心却甜得发苦。因为他知道，这甜蜜，是偷来的时光。

他们继续往前走，路过一个打气球的摊位，墙上挂满了各种毛绒玩具。

阴雪一眼就看中了一个大大的，有点旧的棕色的小熊玩偶。

那只小熊憨憨地笑着，一只眼睛的线头有点松了，看起来傻乎乎的。

“那个小熊……”阴雪喃喃道，“好像我小时候弄丢的那只。”

晴天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眼神微微一凝。他走到摊位前，对老板说：“老板，打一次。”

他拿起玩具枪，姿势有些生疏，但眼神却很专注。

砰！砰！砰！气球应声而破，他的枪法出乎意料地准，几乎弹无虚发。

周围有人小声喝彩。阴雪站在他身后，看着背影挺拔的他，心里充满了骄傲和依赖。

她的晴天，好像什么都会。

老板有些肉痛地把那个旧旧的大熊玩偶取下来，递给晴天，“小伙子，厉害啊！这熊放这儿好久都没人打中过呢。”

晴天把熊递给阴雪。

阴雪紧紧抱住那只比她还要高一点的大熊，把脸埋在它柔软的绒毛里，声音闷闷的：“谢谢你，晴天。它，它真的好像我丢的那只。”

“可能它就是回来找你的。”晴天轻声说。

有些东西，丢了就是丢了，再也找不回来了，有些人，走了就是走了，再也等不到了。

可是，总有一些失而复得的错觉，让人心甘情愿地沉溺着。

阴雪抱着熊，感觉心里被填得满满的。

她一手抱着熊，一手自然地又牵起晴天的手，“我们再去别的地方看看”。

离开喧闹的夜市，他们走到了一条相对安静的河边。

河堤上铺着石板路，路灯发出昏黄柔和的光。

河面倒映着对岸建筑的灯光，随着水波轻轻晃动，像撒了一河水的碎金子。

夜风比刚才更凉了一些，吹动着阴雪的头发和裙摆。

她抱着小熊，和晴天并肩慢慢走着，气氛忽然变得有些安静，只有他们的脚步声和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晴天，”阴雪开口，打破了沉默，“你还记得吗？小时候，我们经常在村口的小河边玩。你总是帮我抓小鱼小虾，我还老是弄湿裙子，回家被妈妈骂。”

晴天的脚步慢了下来，他望着流淌的河水，目光似乎穿越了时光，“记得，你那时候很爱哭，被骂了就会跑到河边偷偷掉眼泪，我就坐在你旁边，给你编草戒指。”

“对啊，”阴雪笑了，眼眶却有点发热，“你说草戒指也是戒指，戴上它，我们就是最好的朋友，永远不分开。”

她抬起手，看着空荡荡的手指，“后来，那草戒指枯了，碎了，你也……不见了。”

晴天的身体似乎僵硬了一下。

他停下脚步，转身面对阴雪，路灯的光在他脸上投下柔和的阴影，让他的表情看起来有些模糊不清。

“小雪，”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压抑的沙哑，“世界上没有真正的永远。”

“我知道啊，”阴雪想要说服他，也说服了自己。

“但是我们可以创造新的永远，你现在回来了，我们可以像小时候一样，不，比小时候更好，我们可以一起去很多地方，做很多事”

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因为她看到晴天眼中那无法掩饰的悲伤。

“小雪，看着我”。

阴雪的心猛地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淹没了她。

晴天没有说话，他只是深深地看着她，想把她的样子刻进灵魂里。

“和你在一起的今天，是我最开心的一天。”他的声音轻得像羽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