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室冷得像冰窖。
青石墙渗着水,一盏孤灯挂在铁栏外,光影摇晃,把苏清梧的影子扯得老长。她坐在角落里,衣裙破了两道口子,血迹干在袖口,不疼,也不冷。她低头看着掌心的两块东西——半截玉簪,染着刺客脖颈的血;碎裂的玉佩,纹路清晰,是她亲手系上的凤印。
她指尖缓缓摩挲,回忆起昨晚宴上那一幕:林婉仪扑进裴璟怀中时,发间那支新簪微微歪斜,金丝缠着珍珠,却掩不住底下暗红的一点朱砂——和刺客耳垂上的胎记一模一样。
她轻轻一笑,眼底没半分笑意。
铁门外传来脚步声,沉稳,缓慢,像是怕惊扰了什么。接着,机关齿轮转动的响动响起,铁门无声滑开,烛光晃了晃,映出一个黑衣身影。
谢长舟。
他蒙着脸,只露出一双眼睛,深沉如夜。他走进来,反手将门关上,动作轻巧无声,像风掠过树梢。
“你还有三日。”他低声说,声音不大,却让整个囚室都跟着震了震。
苏清梧抬眸看他,目光平静:“太后打算何时动手?”
谢长舟从袖中抽出一张纸,递给她:“这是林婉仪的亲笔,指控你与谢家勾结,意图谋杀陛下。”
她接过,展开一看,果然认出那字迹——前几日林婉仪送来的贺礼上便有这般落款。她嘴角微扬,语气轻淡:“她们以为我已无路可退?”
谢长舟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她将纸折好,藏入袖中,忽然抬手,指尖划过玉簪侧面。一声轻响,簪头弹出一根银针,针尖泛着幽蓝。
“毒。”她淡淡道,“昨夜刺客死得太快,我还没来得及问清楚是谁教他们认这玉佩的。”
谢长舟眉头微皱:“你打算怎么做?”
她抬头看他,眼神亮得吓人:“明日早朝,我要让林婉仪亲手揭穿自己。”
谢长舟沉默片刻,点头:“我会安排人把真正的证据送进御书房。”
“很好。”她站起身,拍了拍裙摆上的灰尘,动作利落,不像是被囚之人,“裴璟已经开始动摇了,对吗?”
谢长舟没否认。
“他若是真心信我,就不会让人把我关进来。”她低声道,语气不带恨意,反倒像是看透了一切,“但他若不信我,也不会留我在宫中。”
谢长舟看了她一眼,忽然道:“你要小心他。”
她笑了笑:“我从没信过他。”
谢长舟不再多言,转身欲走,却被她叫住。
“谢长舟。”她望着他背影,“你为何帮我?”
他脚步一顿,没有回头:“因为你值得。”
话音落下,人已消失在黑暗中,只剩铁门缓缓闭合的声音。
第二日清晨。
御书房内,裴璟正站在窗前,手中捏着一封密信,眉心紧蹙。
谢长舟的笔迹他认得,那封信的内容更是令他心头一震——林婉仪伪造刺客身份,伪造账册,甚至伪造她与谢长舟通敌的书信。
他缓缓合上信,指尖收紧,骨节泛白。
他不是不信她。
只是,他不敢再信任何人。
“陛下。”内侍轻声提醒,“早朝时辰将至。”
他点了点头,将密信收入袖中,大步走向殿外。
太极殿内,百官肃立,气氛凝重。
苏清梧被押上殿,一袭素衣,发髻散乱,却神色自若。她扫视四周,目光掠过林婉仪时,停顿片刻。
林婉仪今日穿了一身绛红裙装,眉目低垂,姿态柔弱,仿佛昨日之事与她无关。
“臣妾参见陛下。”她叩首,声音轻柔。
裴璟坐在龙座之上,目光落在苏清梧身上,久久未移。
苏清梧迎着他视线,不卑不亢。
“凤后,”他终于开口,声音沉稳,“你可知罪?”
“臣妾不知。”她答得干脆,“请陛下明示。”
“有人呈报,称你与谢长舟勾结,意图弑君。”他话音落下,满殿哗然。
林婉仪适时开口,声音带着几分悲戚:“陛下,臣妾也是昨夜才得知此事,一时不敢妄言。但刺客手中之物确为凤印无疑,还请陛下明察。”
裴璟没说话,只是看着她。
苏清梧忽然笑了:“林侧妃,你说得对,刺客手中的玉佩确实是我的。”
此言一出,满殿寂静。
她继续道:“但刺客耳垂上的朱砂痣,也是你的。”
林婉仪脸色骤变。
“哦?”苏清梧轻笑,“林侧妃不知道吗?刺客耳垂上有一颗红痣,与你发间新簪下的那颗,一模一样。”
她一边说着,一边抬手,轻轻摘下林婉仪鬓边的金簪。
众人看得真切——簪下,赫然是颗朱砂痣。
裴璟眼神骤冷。
林婉仪慌了神,连连后退:“你胡说!我……我根本没见过那个刺客!”
“是吗?”苏清梧语气依旧平静,“那你昨日为何特意换上这支簪子?又为何在刺客死后第一时间捡起玉佩?”
她一步步逼近,声音不大,却句句如刀。
“你怕别人发现刺客的身份,所以伪造账册,伪造书信,甚至伪造刺客单独行刺的假象。”
她顿了顿,最后道:“你以为你做得天衣无缝,可惜,你忘了——你不是执棋的人。”
她抬起手,掌心赫然是一枚毒针。
“这根针,是我从刺客身上取下的。而你,林婉仪,你怕不怕我也用它,给你也来一针?”
林婉仪脸色惨白,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裴璟终于开口,声音冰冷:“林婉仪,你还有什么话说?”
她张了张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殿外,天边初阳升起,金光照进太极殿,洒在苏清梧身上。
她站在光里,眼神清冷,唇角微扬。
这一局,她终于出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