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奇函第一次见到杨博文,是在深秋的旧巷里。少年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抱着一只受伤的流浪猫,指尖冻得通红,却固执地把围巾解下来裹住猫身,眼神干净得像未染尘埃的雪。
那时左奇函还是个被家族推着走的傀儡,习惯了用冷漠伪装自己,却偏偏被这束意外闯入的光绊住了脚步。他开始频繁出现在那条巷子,带伤药,带猫粮,带温热的奶茶,笨拙地靠近。杨博文性子软,不设防,渐渐对这个总是沉默却出手阔绰的人放下心防,会笑着叫他“左哥”,会把烤好的红薯塞到他手里,会叽叽喳喳地讲学校里的趣事。
左奇函以为,他可以就这样把这束光留在身边。直到家族斗争波及,对手拿杨博文做了要挟。那天雨下得很大,左奇函站在空旷的仓库里,看着被绑在椅子上的杨博文,听着对方逼他做选择——要么放弃继承权,要么看着杨博文消失。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杨博文眼里的光一点点黯淡下去。最终,他转身离开了仓库,身后传来杨博文带着哭腔的质问:“左哥,你真的要丢下我吗?”
左奇函没有回头,他以为这是保护,却不知道这一转身,就是万劫不复。
再次见面,是三年后。左奇函坐稳了家主之位,却再也找不回当初的自己。他在一场商业酒会上看到了杨博文,少年长高了,眉眼间褪去了青涩,多了几分疏离。他身边站着别人,笑容温和,却再也不是对着他时的模样。
左奇函疯了一样靠近,杨博文却只是礼貌而冷淡地颔首,叫他“左先生”。那三个字像冰锥,狠狠扎进左奇函的心脏。他想解释,想道歉,想把人重新拉回身边,可杨博文只是避开他的触碰,轻声说:“左先生,我们不熟。”
后来左奇函才知道,当年他离开后,杨博文被对手转手送给了别人,受尽了折磨。是现在身边的人救了他,带他走出了阴影。而杨博文之所以能活下来,是因为他以为左奇函是真的不在乎他,那份绝望让他硬生生熬了过来。
左奇函开始不择手段地挽回。他打压杨博文身边人的公司,逼得对方走投无路;他用尽办法制造偶遇,却只换来杨博文越来越深的厌恶。有一次,他堵在杨博文家门口,大雨滂沱中,他抓住对方的手腕,声音嘶哑:“博文,我错了,你回来好不好?”
杨博文用力甩开他,眼里是化不开的冰冷:“左奇函,你没错,你只是选择了你的权力和地位。而我,早就不是当年那个会对着你笑的小孩了。”他顿了顿,声音轻得像叹息,“你知道吗?我曾经等过你,等了整整一年,可你从来没有出现过。”
左奇函的心彻底碎了。他以为的保护,成了刺向对方最锋利的刀;他以为的等待,在杨博文那里,只是无尽的背叛和绝望。
他开始放纵自己,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工作中,试图麻痹自己。直到有一天,他收到了一封邮件,是杨博文发来的,只有一张照片——照片里,杨博文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手臂上插着输液管,旁边放着一张诊断书,晚期胃癌。
左奇函赶到医院时,杨博文已经陷入了昏迷。医生说,他长期抑郁,饮食不规律,病情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左奇函守在病床前,日夜不休,握着他冰冷的手,一遍遍地说对不起,说他有多后悔。
杨博文醒过一次,意识模糊间,他看着左奇函,眼神涣散,像是认不出他了,又像是透过他在看别人。他轻声呢喃:“左哥,外面下雪了,我想吃红薯……”
左奇函疯了一样冲出去买红薯,可等他带着滚烫的红薯回到医院时,病床上的人已经没了呼吸。床头柜上,放着一枚磨损严重的银质书签,是当年左奇函送给杨博文的第一份礼物。
后来,左奇函遣散了家族里所有的势力,卖掉了公司,回到了那条旧巷。他住到了杨博文曾经住过的房子里,养了无数只流浪猫,每天都会烤红薯,都会带着猫粮去巷子口等。
只是,那个会笑着叫他左哥,会把热红薯塞到他手里的少年,再也不会回来了。
大雪纷飞的夜晚,左奇函抱着那枚书签,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泪水无声地滑落。他终于明白,有些光,一旦失去,就再也找不回来了。而他这漫长的一生,都将在无尽的悔恨和思念中,独自煎熬,直至腐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