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欢

九月的晨光刚漫过操场的铁丝网，林知心就被此起彼伏的哨声拽出了朦胧睡意。她抱着刚领到的迷彩服，布料粗糙的纹理蹭着胳膊，混着新衣服特有的浆洗味，和周围新生们的窃窃私语缠在一起。作为高铁班的新生，她习惯了在社交风花雪月，此刻站在晒得发烫的水泥地上，看着眼前整齐排列的队伍，心里满是对军训的忐忑。

“所有新生，按班级集合，十分钟后开始动员大会！”教官的吼声像惊雷般炸开，林知心慌忙跟着高铁班的队伍往前走，脚下的白球鞋不小心被石子绊了一下，手里的水壶“哐当”一声砸在地上，里面的水顺着壶口漫出来，打湿了裤脚。

她蹲下身去捡，手指刚碰到水壶，就被另一只手先一步握住。那只手很干净，指节分明，带着一点点凉意。“小心点，地上滑。”男生的声音温和，像清晨掠过树梢的风。林知心抬头，撞进一双含笑的眼睛里，男生穿着和她同款的迷彩服，领口一丝不苟地扣着，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微微晃动，个子很高，站在晨光里，身影挺拔得像棵白杨树。

“谢、谢谢。”林知心接过水壶，脸颊有些发烫，匆忙站起身，才发现自己的鞋带松开了，刚才就是被鞋带绊倒的。她窘迫地低下头系鞋带，手指却因为紧张有些发抖，半天也没系好。

男生没有走开，只是安静地站在她旁边，像是在替她挡着身后涌来的人流。“交叉的时候拉紧一点，不然容易松。”他轻声提醒，还弯腰示范了一下，动作干脆利落。林知心学着他的样子，果然一下就系好了。“我叫潘景，和你一个班的。”他直起身，朝她笑了笑，露出两颗浅浅的小虎牙。

“我叫林知心”她小声回应，不敢多看他，快步钻进了高铁班的队伍里，心跳却像揣了只小兔子，咚咚直跳。

军训的日子单调又磨人。每天清晨六点，哨声准时划破校园的宁静，叠被子、出早操、站军姿，一套流程下来，林知心总是累得气喘吁吁。她体质偏弱，站军姿对她来说更是煎熬。才站了半小时，她的腿就开始发软，汗水顺着额角往下淌，钻进眼睛里，涩得她睁不开眼。她想抬手擦一下，又怕被教官批评，只能硬生生忍着，视线渐渐模糊。

“深呼吸，用腹式呼吸，重心放在两脚之间。”旁边传来潘景压低的声音，他站在她斜后方，透过迷彩服的缝隙，能看到他挺拔的背影。林知心咬了咬嘴唇，照着他说的做，慢慢调整呼吸，紧绷的身体果然放松了一些。她偷偷用余光瞥了一眼，发现潘景站得笔直，像一尊雕塑，额头上的汗水顺着脸颊滑落，他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正午的太阳最是毒辣，训练场上的水泥地被晒得能烫熟鸡蛋，迷彩服贴在身上，黏腻得难受。休息时，大家都扎堆跑到树荫下喝水、乘凉，林知心却发现自己的水壶早就空了。她正懊恼着，一瓶冰镇矿泉水突然递到了她面前。

“给你，看你嘴唇都干起皮了。”潘景站在树荫下，额头上满是汗珠，迷彩服的后背湿了一大片，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挺拔的身形。林知心愣了一下，刚想推辞，就听他说：“我妈给我装了两壶，这瓶没开封，你放心喝。”

矿泉水的凉意顺着喉咙往下滑，瞬间驱散了不少燥热。林知心看着潘景，他正仰头喝着自己的水，喉结滚动，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他脸上，勾勒出清晰的轮廓。“谢谢你，潘景。”她小声说，心里暖暖的。

从那天起，潘景总会“恰好”出现在林知心需要帮助的时候。训练齐步走，她总是跟不上节奏，潘景就会在休息时，偷偷陪着她在操场边缘练习，耐心地教她调整步幅和呼吸；她叠被子总是叠不成“豆腐块”，被教官点名批评，潘景就会在晚上熄灯前，借着走廊的灯光，一步步教她怎么捏边角、压线条；食堂吃饭时，他会“顺便”帮她打一份没有香菜的饭菜——他记得她第一次聊天时说过，自己最讨厌香菜的味道。

林知心渐渐发现，潘景心思格外细腻。他会在训练前提醒她多涂防晒霜，会在她因为动作不标准被教官批评时，悄悄递上一张纸巾，会在晚训结束后，陪着她绕着操场散步，听她讲高铁的趣事，讲她喜欢的作家和书籍。

潘景话不多，但总是听得很认真，偶尔会发表自己的看法。他说编程和写作其实很像，都需要逻辑和耐心，都能创造出独一无二的世界。林知心没想到，看似枯燥的编程，在他嘴里竟然变得如此有趣。她也会听潘景讲他小时候的故事，讲他对高铁的热爱，讲他的梦想。月光洒在他们身上，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空气中弥漫着青春的懵懂与美好。

军训进行到一半时，学校组织了新生拉练，全程十五公里。出发前，林知心看着长长的队伍，心里有些发怵——她平时连跑步都很少，更别说走十五公里了。潘景看出了她的紧张，从背包里掏出一小袋巧克力递给她：“这个补充能量，累了就吃一块。放心，我会跟着你。”

拉练的路越走越远，起初的兴奋渐渐被疲惫取代。林知心的脚磨起了水泡，每走一步都钻心地疼，额头上的汗水不停地往下淌，浸湿了头发。走到一半时，她实在撑不住了，脚步渐渐慢了下来，落在了队伍的后面。

“上来，我背你。”潘景停下脚步，转身蹲在她面前。林知心愣住了，脸颊瞬间红透：“不、不用了，我能行。”“别逞强，水泡破了更麻烦。”潘景的声音带着不容拒绝的温柔，“快上来，不然队伍就走远了。”

林知心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趴在了他的背上。潘景的后背很宽阔，很结实，带着淡淡的洗衣粉香味和阳光的味道，让她莫名觉得安心。他站起身，步伐平稳地往前走，嘴里还轻声跟她说话，讲一些编程里的趣事，分散她的注意力。

“潘景，你累不累？”林知心趴在他背上，小声问。“不累，你这么轻。”潘景笑了笑，声音里带着一丝喘息，“对了，你上次说的那本《小王子》，我周末去图书馆借了，确实很好看。”林知心心里一暖，没想到他竟然记得她说过的话。

夕阳西下时，队伍终于回到了学校。潘景把林知心放下，扶着她慢慢走到操场边的长椅上坐下。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帮她脱下鞋子，看到她脚上磨破的水泡，眉头皱了起来：“怎么不早说？”他从背包里掏出碘伏和创可贴，那是他出发前特意准备的。

他的动作很轻柔，小心翼翼地帮她消毒、贴上创可贴，抬头时，正好对上林知心的目光。四目相对，空气仿佛凝固了，林知心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慌忙低下头，脸颊烫得能煮熟鸡蛋。潘景也有些不自然，耳根微微泛红，轻声说：“好了，以后走路小心点。”

拉练结束后，两人的关系更近了一步。晚训结束后，绕着操场散步成了他们的默契。林知心会给潘景讲诗词歌赋，潘景会给林知心讲编程代码，两个看似不同世界的人，却有着说不完的话。

军训的最后一天，是汇报表演。林知心和潘景站在同一排，穿着整齐的迷彩服，迈着整齐的步伐走过主席台。阳光洒在他们身上，迷彩服泛着淡淡的光泽，像镀上了一层金边。表演结束后，教官宣布军训正式结束，大家欢呼雀跃，有人哭了，有人笑了，空气中弥漫着不舍与喜悦。

人群散去后，潘景叫住了林知心。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迷彩钥匙扣，上面挂着一颗小小的星星。“这个给你，”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军训结束了，以后在学校，也要照顾好自己。”

林知心接过钥匙扣，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心里却暖暖的。“谢谢，我很喜欢。”她抬头看着潘景，鼓起勇气说，“潘景，以后有空，我们可以一起去图书馆吗？”

潘景的眼睛亮了起来，用力点头：“好啊，我正好有几道编程题想请教你——哦不，是想和你一起看书。”他有些语无伦次，逗得林知心笑了起来。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操场边的樟树叶子沙沙作响，像是在诉说着这段迷彩服见证的青春故事。林知心握着手里的钥匙扣，看着身边笑容灿烂的潘景，心里充满了期待。她知道，这段因军训而起的缘分，只是他们青春里的开始，往后的日子，还有无数美好在等着他们。

军训的迷彩服会被珍藏在衣柜里，褪去崭新的光泽，但那段一起流汗、一起坚持、一起成长的时光，会永远留在记忆里。就像潘景和林知心的相遇，在那个炽热的九月，在洒满阳光的操场上，因为一次意外的跌倒，一次善意的帮助，两个年轻的灵魂悄然靠近，开启了属于他们的青春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