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脚下，有台阶。”
他的手掌因常年摆弄机关而带着薄茧，温热而稳定。柳月任由他牵着，在曲折的密道中穿行，腕间传来的温度，竟奇异地让他因方才激战而微促的心跳平复了几分。
“这些人，训练有素，不像普通江湖势力。”柳月低声分析，气息因疾走而微乱。
“嗯，目标明确，就是冲着拓本，或者说，冲着知晓拓本秘密的人来的。”墨晓黑声音沉稳，“我们刚从落霞山回来不久，消息就走漏了……雪月城内，恐怕也不干净。”
七拐八绕之后，前方出现微弱亮光。出口竟在一处废弃的染坊巨大的染缸底部。两人出来时，已是浑身污渍，狼狈不堪，相视一看，都不禁失笑。
“看来柳月公子这‘皎皎明月’的名号，今日要蒙尘了。”墨晓黑调侃道，伸手想替柳月拂去脸颊的一点污迹。
柳月下意识地偏头躲开，自己用袖子擦了擦，淡淡道：“总比变成‘剑下亡魂’好。”他环顾四周，“此地不宜久留，先出城。”
两人凭借高超的轻功和对城防的熟悉，悄无声息地潜出雪月城，来到城外三十里处一座属于墨家势力的庄园暂避。
是夜，月明星稀。柳月沐浴更衣后，坐在院中亭阁内，对着那卷侥幸带出的拓本副本继续研究。墨晓黑提着两坛酒和一包点心过来，放在石桌上。
“歇会儿吧，柳月大师。”他拍开酒坛泥封，醇厚的酒香立刻弥漫开来，“刚买的‘醉春风’，还有你喜欢的桂花糖糕。”
柳月揉了揉眉心，接过墨晓黑递来的酒杯，一饮而尽。温热的酒液滑入喉中，驱散了些许疲惫。
“皇室秘辛，前朝重宝，星轨天象……这潭水，比我们想象的要深得多。”柳月看着杯中晃动的月影，轻声道，“墨晓黑，你可知，一旦卷入，可能再无宁日。”
墨晓黑在他对面坐下，也饮了一杯，嘴角勾起一抹惯有的、略带玩味的笑意：“我这个人，最怕的就是无聊。况且……”他目光落在柳月被月光镀上一层银边的侧脸上，“不是还有你陪着吗？”
柳月执杯的手微微一顿，没有看他，也没有接话，只是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酒。
墨晓黑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道：“接下来有何打算？对方既然已经找上门，躲，不是长久之计。”
“自然不能坐以待毙。”柳月眼神恢复清明与锐利，“拓本还需进一步解读，但对方显然不想让我们继续。我们需要盟友，也需要……主动出击。”“盟友？”墨晓黑挑眉，“你想找百里东君？还是司空长风？”他指的是雪月城的另外两位城主。
柳月摇头：“三位城主同气连枝，一动皆动。眼下敌暗我明，雪月城目标太大，不宜直接卷入。我需要的是……能隐藏在暗处的力量。”他沉吟片刻，“我记得，你墨家在外，似乎有一支‘暗墨’，专司情报与隐秘行动？”
墨晓黑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笑道：“柳月公子果然无所不知。不错，确有‘暗墨’。调动他们，需要我父亲的手令，不过……我可以想办法。”他答应得干脆利落。
柳月看着他，忽然正色道：“此事凶险，你本可……”
“打住。”墨晓黑打断他，身体前倾，隔着石桌凑近柳月，眼中没了戏谑，只剩下认真，“柳月，我帮你，并非全为道义，也非一时兴起。这拓本上的机关星象，与我墨家学说有千丝万缕联系，追查下去，于我的机关术亦是突破。再者……”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了几分：“我墨晓黑认定的事，认定的人，从不会半途而废。”
夜风拂过，带来远处荷塘的清香。亭阁四周，只有夏虫的低鸣。
柳月迎着他的目光，这一次，没有避开。月光下，两人视线交缠，仿佛有无形的丝线将彼此牵连。许久，柳月唇角微扬，勾起一个极浅却真实的弧度，他拿起酒坛，将两只空杯再次斟满。
“好。”他只说了一个字，举起酒杯。墨晓黑笑了，那笑容在月光下格外明亮，他也举杯。
两只酒杯在空中轻轻相碰，发出清脆一响。无需更多言语，同盟自此坚不可破。
次日清晨，墨晓黑便动身前往墨家秘密据点，着手调动“暗墨”力量。而柳月则留在庄园，继续钻研拓本，同时以秘密渠道，开始调查朝堂与江湖近日的异动。
风波已起，暗流汹涌。但这世间既有了墨色与明月同行，再深的迷雾，也终有被穿透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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