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圣血与旧痕
镜湖边的荆棘低语仿佛还在耳畔,OO回到房间时,只觉得心力交瘁。尹净汉的话像种子,在她试图构筑的内心壁垒上寻找着裂缝。她需要一些能让她感觉真实、稳固的东西,哪怕只是一瞬间。
第二天,她几乎是下意识地走向了古堡中那片罕有人至的、仿照古老教堂建造的小礼拜堂。这里没有真正的神职人员,更像是某种象征性的存在,空气中常年弥漫着蜡烛和旧木的味道。或许,这里的“神圣”气息,能让她暂时逃离外面那些过于浓郁的Alpha信息素。
推开沉重的木门,昏暗的光线透过彩绘玻璃,在石质地板上投下斑斓却黯淡的色彩。而就在第一排长椅前,她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
洪知秀背对着她,跪在简单的垫子上,微微仰头望着前方空无一物的圣坛。他身姿挺拔,西装外套随意搭在旁边的椅背上,只穿着熨帖的白衬衫,整个人浸润在彩玻璃投下的红蓝光晕中,显得既虔诚又疏离。
OO停下脚步,犹豫着是否要打扰。但洪知秀似乎早已察觉她的到来,他并没有回头,只是用一种平和舒缓的语调开口,打破了寂静:“这里很少会有人来。除了我。”
OO没有作声,目光落在他的背影上。此刻的洪知秀,周身散发出的不再是那种用于外交的、温和而疏离的“圣堂与夜息”信息素,而是一种更为内敛、近乎沉淀的状态。仿佛那乳香与橡木苔的气息,并非向外彰显,而是向内收敛,与他自身达成某种奇特的和谐。
“觉得奇怪吗?”洪知秀缓缓站起身,转过身面对她,脸上带着他惯有的、无可挑剔的温和笑容,但眼神里却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意味,“一个吸血鬼,待在模仿教堂的地方。”
OO看着他,没有回答。她的“缄默之契”让她对气息的感知异常敏锐,她能感觉到,在这里,洪知秀的信息素发生了一种微妙的变化——那属于“夜息”的、属于黑暗的部分似乎被压制到了最低,而“圣堂”的、庄重宁静的部分被放大了,甚至……带着一丝极淡的、类似于净化后的哀伤。
“我的诞生,与这里类似的地方有关。”洪知秀走向一旁,指尖轻轻拂过冰冷的石柱,目光悠远,“在洛杉矶,一个真正的、古老的教堂阴影里。光与暗,信仰与堕落,同时烙印在我的灵魂里。”他看向OO,眼神平静,“所以,这里的气息不会伤害我,反而能让我……平静。”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OO依旧带着些许疲惫和戒备的脸上。“尹净汉找过你了,对吧?”
OO心中微凛,没有否认。
洪知秀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了然,甚至是一丝极淡的、不易察觉的怜悯。“他的话,总是真假参半。用最动听的声音,说出最残忍的真相,或者用最危险的暗示,包裹着微不足道的善意。”他走向OO,步伐从容,直到一个不至于让她感到压迫,却又无法忽视他存在的距离。
“他告诉你美的东西最危险,告诉你笑着的可能藏着刀。”洪知秀的声音很轻,却像锤子一样敲在OO心上,“但他没有告诉你的是,在月影议会,最危险的,往往是那些连自己都无法界定自身立场的存在。”
他的目光似乎无意地扫过礼拜堂墙壁上那些描绘着受难与救赎的模糊壁画,又落回OO身上。“比如我。一个能在圣光下行走的暗夜生物。我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矛盾。”他微微倾身,那股融合了神圣与幽暗的信息素如同潮水般向OO涌来,并非攻击,而是一种展示,一种袒露,“OO,你的‘缄默之契’能让你在绝对的黑暗或纯粹的光明中找到立足点吗?当光与暗的界限本身就开始模糊,你该如何自处?”
OO感到一阵眩晕。洪知秀的话语,连同他这独特的信息素,像一把钥匙,试图撬开她内心更深层的恐惧。不同于尹净汉的蛊惑,洪知秀是在用他自身的“矛盾”,来映照她可能面临的“困境”。
“Joshua先生是在警告我,还是……在提醒我?”OO强迫自己稳住声音,直视着他那双深邃的眼睛。
洪知秀直起身,恢复了那温和疏离的姿态,仿佛刚才那一瞬间的袒露只是错觉。“只是分享一点个人的体会。”他微笑道,“毕竟,一个能让我们所有人都产生不同‘渴望’的Omega,注定无法用简单的方式生存。你需要理解的,远不止是力量的对抗,还有……本质的混沌。”
他不再多言,拿起椅背上的西装外套,优雅地搭在臂弯,对着OO微微颔首,便从容地离开了礼拜堂。
彩玻璃的光影在他离开后似乎更加黯淡了。
OO独自站在空荡的礼拜堂中央,感受着洪知秀留下的、那混合着圣洁与幽暗的复杂信息素余韵。他刚才的话,比尹净汉的暗示更让她心惊。尹净汉让她警惕外人,而洪知秀,则是指出了敌人可能来自内部,甚至可能源于某种无法界定的、光暗交织的灰色地带。
她原本以为来到这间礼拜堂能寻得片刻安宁,却没想到遭遇了更深刻的拷问。月影议会,这十三位Alpha,他们每一个都是一面镜子,映照出她不同的弱点,也逼迫她看清这个世界的复杂与残酷。
她的“缄默之契”能让她在狂暴的领域、蛊惑的低语、冰冷的律动中维持自我,但当面对洪知秀这样自身就是“矛盾”化身的存在时,她赖以生存的“纯净”与“中立”,似乎也变得摇摇欲坠。
脚下的路,仿佛又泥泞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