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远不断翻阅着手中的日记。日记本很厚,几乎每一天都有记录,字里行间能看出这位名叫李可儿的女孩最初对生活的热爱。她记录校园里的趣事,暗恋的隔壁班男生,得到表扬的喜悦,以及对新裙子的珍视。
然而,随着页数的增加,肖远敏锐地察觉到一个令人不安的共同点。日记的基调逐渐变得灰暗,一个规律性的阴影笼罩了女孩的生活——每隔三天,李可儿的父母必定会发生争吵。这争吵如同周期性的瘟疫,从最初关于琐事的拌嘴,迅速升级为涉及家庭、金钱和情感的剧烈冲突。记录显示,争吵的频率从“三天一吵”演变为“每天一吵”,字迹也时常因为书写时的颤抖而显得凌乱。可以清晰地感受到,李可儿父母之间的感情出现了严重且无法弥合的裂痕,这个家庭正摇摇欲坠。
肖远的心渐渐沉了下去,他加快了翻阅的速度。很快,他翻到了日记的最后一页。
这一页的内容截然不同,字迹无比潦草、扭曲,仿佛是在极度的恐惧和慌乱中仓促写就。上面只有寥寥几个字,却像一把冰锥,狠狠刺入肖远的眼中:
【妈妈杀了爸爸】
就在肖远读完这行字,心神剧震的瞬间——
“咚!咚!咚!咔!咔!”
一阵沉闷而富有节奏的剁砍声,突兀地在密闭的房间里响起!肖远浑身一僵,立刻屏住呼吸,侧耳倾听。这令人牙酸的声音,并非来自日记描述的过去,而是真切地来自于……这间屋子的左边墙壁!
他小心翼翼地挪到房间左侧,发现那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细微的门缝。之前这里明明是一面完整的墙。压抑的呜咽声、男人愤怒的低吼与女人歇斯底里的争吵声,正清晰地从门缝后传来。
肖远凑近门缝,朝里面望去。只见原本空旷黑暗的隔壁房间,此刻竟亮着昏黄的灯光。房间里站着一男一女,两人面红耳赤,情绪激动——他们,想必就是李可儿的父母。
“我在外面有人了!她给我生了个儿子!你知道我想要个儿子想了多久吗?我不喜欢丫头,我们离婚吧,与其这样互相折磨,不如分开各过各的!”男人朝着女人吼道,脸上满是决绝。
女人,也就是李可儿的母亲,听到这句话,身体猛地一晃,仿佛瞬间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她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声音颤抖:“我陪你白手起家,吃了多少苦才有今天……你现在告诉我你在外面有了野种,还要跟我离婚?”
她强撑着站稳,深吸一口气,试图维持最后的体面:“好,离婚可以。但可儿必须跟我,她的抚养费和教育费用,你必须负责!”
男人脸上露出讥讽和冷漠:“那个丫头片子?我不要!想从我这里拿钱?除非她立刻休学,去给我照顾儿子!否则,一分钱都别想!”
“你休想!那是你的野种!凭什么让我的可儿去伺候!”母亲被这无耻的要求彻底激怒,积压的怨恨如山洪般爆发。
争吵瞬间升级,变得愈发不可收拾。怒骂、推搡……最后演变成了肢体冲突。盛怒之下,男人猛地伸出双手,死死掐住了女人的脖子!
女人的脸因为缺氧迅速变成了酱紫色,眼球凸出,双手在空中无力地抓挠。求生本能让她拼命挣扎,她的手胡乱摸索,终于抓到了茶几上的一个沉重的玻璃烟灰缸。她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朝着男人的太阳穴狠狠砸去!
“砰!”一声闷响。
男人吃痛,惨叫一声松开了手,但强烈的晕眩感让他站立不稳,踉跄着向后倒去。
“噗嗤!”
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利物穿透血肉的声响传来。
男人的身体猛地一僵——在他的后脑勺上,一颗原本钉在墙上用来挂衣帽的、长长的金属钉,此刻完全贯穿了他的头颅。尖锐的钉尖甚至从额头前方微微透出,带着一抹猩红。
男人双眼圆瞪,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两下,便彻底不动了。
女人瘫坐在地上,掩面哭泣,肩膀因抽泣而剧烈耸动。泪水混着丈夫溅在脸上的血,在她脸上划出几道污浊的痕迹。这无声的哭泣持续了许久,仿佛要将一生的委屈和恐惧都倾泻出来。
终于,哭声渐渐止歇。她抬起头,脸上泪痕未干,眼神却变得空洞而骇人,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碎裂了,又被一种冰冷的决心所取代。她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她俯身,抓住男人已经僵硬的脚踝,一言不发地,开始用力地将这具沉重的尸体朝着洗手间的方向拖去。地板上留下一道蜿蜒的、暗红色的血痕。她将尸体拖进洗手间,“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紧接着,那先前出现过的、令人牙酸的剁砍声再次响起,这一次,更加清晰,更加密集,更加持久地从门板后传来。“咚!咚!咔!咔!” 声音充满了某种泄愤般的疯狂和机械式的重复。
肖远透过门缝,能看到洗手间磨砂玻璃门上偶尔晃动的、扭曲的人影。他不知道里面具体在发生什么,但那股浓烈的血腥味和这声音,已经足够让人产生最坏的联想。
许久之后,剁砍声停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机器沉闷的轰鸣——那是绞肉机工作的声音。这声音持续了很长时间,期间还夹杂着更细微、更尖锐的碎裂声,仿佛连最坚硬的骨头也被一同碾磨。
水流声哗啦啦地响起,持续了将近十分钟,似乎要将一切都冲刷干净。
做完这一切,洗手间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女人走了出来。她的样子比刚才更加可怖。浑身上下浸染着大片大片的暗红色血迹,头发湿漉漉地黏在额前脸颊,上面甚至还沾着一些难以分辨的、细碎的粉色人体组织。她整个人散发着一股浓重的血腥气和一种麻木的疯狂,宛若刚从地狱血池中爬出来的恶鬼。
而也就在这一刻,卧室的门口,一个穿着睡裙的瘦小身影不知何时站在那里。
是李可儿。
她似乎是被之前的争吵和奇怪的声音惊醒,正揉着惺忪的睡眼,茫然又带着初醒的迷糊看向自己的母亲。然而,当她看清母亲此刻如同恶鬼般的模样,嗅到空气中那令人作呕的血腥气时,她脸上的睡意瞬间被极致的惊恐所取代。
她的小嘴微微张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身体开始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眼神里充满了无法理解的恐惧和彻底的骇然,死死地盯着她那已经变得无比陌生的母亲。
女人也看到了女儿,她僵在原地,沾满血污的脸上似乎闪过一丝慌乱,但更多的是一种近乎崩溃的麻木和死寂。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什么声音也没能发出。
冰冷的绝望,如同实质的蛛网,瞬间笼罩了这对母女,也透过门缝,牢牢缠住了窥视这一切的肖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