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篇

入府半月，张桂源成了靖安王府后厨最“扎眼”的存在。不是因为他搬柴最勤快，而是因为他那张过分俊朗的脸，总引得下人们私下议论，更引得陈奕恒频频“关注”——只是这份关注，全是刁难。

那日午后，陈奕恒在花园里练字，笔锋一顿，墨汁落在宣纸上，晕开一团黑渍。他本就心浮气躁，抬头恰好看见张桂源提着水桶，从花园小径经过，当即就沉了脸。

“站住！”

张桂源脚步一顿，转身行礼：“小少爷。”

“你走路没长眼睛？”陈奕恒攥着笔，语气不善，“弄这么大动静，扰得我练字都不安生，你说该怎么办？”

张桂源低头看了看自己轻放的水桶，又看了看远处石桌上的宣纸，轻声道：“奴才知错，这就退下，日后定当轻手轻脚。”

“知错就完了？”陈奕恒起身，走到他面前，故意撞了撞他手里的水桶，清水洒出几滴，落在张桂源的衣摆上，“弄脏了我的眼，就想这么算了？去，把花园里的落叶都扫了，天黑之前扫不完，就别吃饭了。”

此时已是暮春，风一吹，落叶便簌簌落下，偌大的花园，凭一人之力，天黑前根本扫不完。旁边的小厮想上前求情，却被陈奕恒一个冷眼瞪了回去。

张桂源没辩解，只低声应道：“是，奴才这就去。”他放下水桶，取了扫帚，默默走到花园角落，弯腰扫起落叶。阳光渐渐西斜，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单薄却挺拔。

陈奕恒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心里竟没有半分快意，反倒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扭。他也说不清自己为何总针对张桂源，或许是看不惯他明明身份低微，却半点不卑不亢的模样；或许是嫉妒他那张惹眼的脸；又或许，只是单纯想借着自己小少爷的身份，欺负这个看似好拿捏的柴奴。

晚饭时分，陈奕恒坐在餐桌前，看着满桌佳肴，却没什么胃口。他随口问身边的小厮：“那个搬柴的，还在扫落叶吗？”

小厮点头：“回小少爷，还在呢，看那样子，怕是真要扫到天黑了。”

陈奕恒筷子一顿，皱眉道：“罢了，让他别扫了，过来领份吃食吧。”话一出口，他自己都愣了——他明明是想刁难他，怎么反倒心软了？

小厮领命而去，陈奕恒却没了吃饭的心思，坐了片刻，便起身回了自己的院落。他不知道的是，当张桂源接到传话，拿着吃食站在月光下时，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清楚，这位傲娇的小少爷，并非真心恶毒，只是被宠坏了，性子有些别扭。

只是这份别扭的善意，在陈奕恒看来，却是难以启齿的妥协。往后几日，他依旧对张桂源冷眼相待，却再也没刻意刁难，顶多只是在遇见时，冷哼一声，转身避开。而张桂源，依旧沉默寡言，默默做好自己的活计，偶尔对上陈奕恒的目光，也会及时移开，不卑不亢，不远不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