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篇

张桂源住进东跨院后，陈奕恒只去过一次。

那日，他犹豫了许久，才提着一篮自己亲手做的点心，走到东跨院门口。守门的丫鬟见了他，连忙躬身行礼：“小少爷。”

陈奕恒点点头，轻声道：“我找……苏妃娘娘。”说出这五个字时，他心里像被针扎了一下，格外难受。

丫鬟进去通报后，很快出来请他进去。陈奕恒走进东跨院，只见院里种满了奇花异草，精致的石桌石凳，华丽的纱帐，处处都透着尊贵与疏离，与昔日的柴房，判若云泥。

张桂源正坐在窗边看书，一身月白绫罗袍，长发用一支赤金镶玉簪束起，眉眼间添了几分华贵，却也多了几分疏离。他看见陈奕恒进来，放下书卷，起身行礼，语气恭敬却陌生：“小少爷。”

陈奕恒看着他，喉咙发紧，好半天才挤出一句：“嫂……嫂子。”

这一声“嫂子”，像一道无形的墙，彻底隔开了两人。张桂源的身形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随即温和地笑了笑：“小少爷不必多礼，快请坐。”

陈奕恒坐下，将点心放在桌上，轻声道：“这是我亲手做的点心，想着嫂子刚搬过来，可能吃不惯府里的吃食，就给你送了些。”

“多谢小少爷费心。”张桂源拿起一块点心，轻轻咬了一口，眉眼柔和了几分，“很好吃，比府里厨子做的还要好。”

两人坐在院里，却没什么话可说。昔日里无话不谈的亲密，如今只剩下小心翼翼的客套。陈奕恒看着张桂源，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默默看着他，心里的失落越来越浓。

“嫂子在宫里……会不会不习惯？”沉默了许久，陈奕恒终于开口，声音有些干涩。

张桂源摇摇头：“陛下体恤，让我暂居王府，已经很好了。”他顿了顿，看着陈奕恒，轻声道，“往后，小少爷不必特意来看我，府里规矩多，免得惹人闲话。”

陈奕恒心里一酸，点点头：“我知道了。”他明白，张桂源说得对，他们如今身份悬殊，再像以前那样相处，确实不合时宜。

从那以后，陈奕恒便很少再去东跨院。偶尔在王府里遇见张桂源，他也会恭敬地称呼一声“嫂子”，然后匆匆避开。张桂源也只是温和地点点头，没有再多言。两人之间，只剩下礼貌的疏离，昔日的暖意，仿佛从未存在过。

陈奕恒心里很难过，他知道，这是身份带来的差距，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可他还是忍不住怀念，怀念那个可以跟他一起搬柴、一起说笑的张桂源，怀念那段没有尊卑之分、纯粹而温暖的时光。他常常一个人坐在花园里，看着满地落叶，想起张桂源救他的模样，想起两人相处的点点滴滴，眼眶渐渐泛红。

他不知道的是，每当他转身离开后，张桂源都会站在原地，望着他的背影，眼底满是复杂的情绪，有愧疚，有不舍，还有一丝难以言说的隐忍。张桂源清楚，这场突如其来的册封，从来都不是因为皇帝的青睐，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一场关乎他与陈奕恒命运的骗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