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沉璧与沈既白并肩而立，衣袍被夜风猎猎吹动，两人之间的沉默，比城楼下的黑暗更显厚重。
“沈将军，”温沉璧忽然开口，声音被风吹得有些发飘，“若明日战败，你打算如何？”
沈既白转头看他，月光勾勒出他下颌的硬朗线条，眼底的光芒却比火把更炽烈：“没有战败的可能。”他顿了顿，目光重新投向城外漆黑的旷野，语气沉得像城墙上的砖石，“我沈既白生于金陵，长于金陵，这城墙之下埋着我的祖辈，城中住着数十万百姓，我只能赢，不能输。”
温沉璧轻轻“嗯”了一声，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怀中的玉佩。冰凉的玉质贴着滚烫的胸口，像是在提醒他那些未能说出口的牵挂。他想起秦山和村里的小伙子们，想起帅帐中将领们坚毅的眼神，想起城中百姓连夜赶制的干粮与衣物，心中忽然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乱世之中，每个人都在拼尽全力活着，可活着，从来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你呢？”沈既白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若赢了，你想做什么？” 温沉璧怔了怔，似乎从未认真想过这个问题。这些年里，他活着的唯一目标便是为温家昭雪，可真当真相即将大白，仇恨即将得报，他反而有些茫然了。他抬头望向天边，乌云缝隙中漏出一丝微弱的星光，轻声道：“或许……会找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了此残生吧。”
沈既白的心猛地一沉，像是被什么东西攥住了，密密麻麻地疼。他想说些什么，想留住他，可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他知道，温沉璧经历了太多苦难，这座金陵城于他而言，满是伤痛的回忆，或许离开，才是最好的解脱。可一想到以后再也见不到他，沈既白的心中便涌起一股强烈的不舍，几乎要将他淹没。
“等击退日军，揪出所有奸佞，我陪你去。”沈既白听到自己说，声音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你想去哪里，我都陪你。”
温沉璧猛地转头看他，眼中满是惊愕。沈既白的眼神真挚而坚定，像是在许下一个跨越生死的承诺。夜风卷起他的发梢，拂过温沉璧的脸颊，带着一丝灼热的温度。温沉璧的心跳骤然加快，脸上泛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红晕，他连忙转过头，避开沈既白的目光，声音低若蚊蚋：“将军说笑了。”
沈既白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他的侧脸。他知道，现在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明日的战斗才是重中之重。可他心中的那份情感，却如同破土而出的嫩芽，在夜色的滋养下，疯狂地生长着。他暗暗发誓，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要让温沉璧平安无事，都要实现自己的承诺。
夜色渐深，城墙上的火把渐渐黯淡了些，士兵们轮换着值守，疲惫却依旧警惕。温沉璧的身体终究还是撑不住了，连日的奔波与伤痛让他头晕目眩，脸色苍白得像纸。沈既白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不由分说地扶着他：“你先回营帐休息，这里有我盯着。”
“我没事，还能再撑一会儿。”温沉璧挣扎着想要站直身体，却被沈既白死死按住。
“听话。”沈既白的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却又夹杂着浓浓的关切，“明日的战斗需要你，你必须养好精神。若你出了什么事，金陵城就少了一份胜算。”
温沉璧看着他坚定的眼神，终究还是点了点头。沈既白扶着他走下城墙，脚步放得很慢，生怕牵动他的伤口。营帐中铺着简单的被褥，沈既白将他扶到床边坐下，又倒了一杯温水递给他：“喝点水，好好休息。我已经让人守在帐外，有事随时叫我。”
温沉璧接过水杯，指尖触碰到沈既白的手指，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心中微微一动。他仰头喝了口水，温水顺着喉咙滑下，熨帖了他干涸的喉咙，也温暖了他冰冷的心房。“沈将军，你也早点休息。”温沉璧轻声说道，眼神中带着一丝担忧。
“我知道。”沈既白笑了笑，转身走出营帐，轻轻替他关上了帐门。
温沉璧躺在床榻上，却依旧毫无睡意。沈既白的身影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他说的话、他眼中的真挚与坚定都让他心乱如麻。他知道对自己对沈既白的感情早已超出盟友的范畴但在这样的乱世之中在即将到来的生死之战面前这份感情注定是奢侈的甚至可能成为彼此的牵绊。
他轻轻叹了口气闭上眼睛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些。他需要休息需要养精蓄锐为明日的战斗做准备可是脑海里却不断浮现各种画面：温家满门惨死的场景、沈既白坚定的眼神、城中百姓期盼的目光、日军狰狞的面孔……这些画面交织在一起让他难以入眠。
不知过了多久温沉璧终于浅浅地睡了过去可是他睡得并不安稳梦中全是血腥与厮杀他看到日军攻破了金陵城看到百姓们惨遭屠杀看到沈既白为了保护他而倒在血泊之中……
“沈将军！”温沉璧猛地从梦中惊醒冷汗浸湿了他的衣衫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帐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沈既白掀帘走了进来看到他惊慌失措的模样心中一紧：“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温沉璧点了点头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我梦见……梦见日军攻破了城池你……”
沈既白走到床边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温柔而坚定：“别怕只是一场噩梦罢了有我在没有人敢伤害你金陵城也不可能被攻破。”
温沉璧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庞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心中的恐惧渐渐消散。他忽然伸出手紧紧抓住了沈既白的手腕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沈既白的身体一僵低头看着他苍白的手指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保护欲。他没有挣脱只是任由他抓着默默地陪伴在他身边。
帐外的天色渐渐泛起了鱼肚白色黎明即将到来可是这黎明却带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预示着一场残酷的战斗即将打响。
城外日军的营地早已一片沸腾。士兵们整装待发盔甲在晨曦中泛着冷光手中的武器闪着嗜血的光芒。日军将领山本一郎骑在高头大马上眼神阴鸷地望着远处的金陵城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容。他身后的士兵们齐声呐喊声音震耳欲聋充满了嚣张的气焰。
“进攻！”山本一郎一声令下日军士兵们如同潮水般涌向金陵城马蹄声、脚步声、呐喊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股恐怖的洪流朝着城西渡口冲去。
城西渡口沈既白早已率领士兵们严阵以待。城墙之上火炮早已架设完毕黑洞洞的炮口对准了城外的日军；城墙之下伏兵们屏住呼吸握紧了手中的武器等待着日军进入伏击圈；渡口的水面上几艘战船静静地停泊船上的士兵们警惕地注视着岸边的动静。
“将军日军来了！”一名士兵高声喊道。
沈既白站在城墙之上眼神冰冷地望着越来越近的日军沉声道：“准备！火炮手瞄准日军前锋听我命令开火！”
日军的前锋部队很快便进入了火炮的射程范围内。“开火！”沈既白一声令下城墙之上的火炮齐齐发射炮弹呼啸着飞向日军在人群中炸开掀起一阵阵血雾。日军士兵们纷纷倒地惨叫声此起彼伏。
山本一郎见状脸色一沉大声下令：“继续进攻！不要停！拿下金陵城每人赏黄金百两！”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日军士兵们如同疯了一般不顾伤亡地继续冲锋。他们架起云梯朝着城墙攀爬而来；部分士兵则乘坐小船试图从水面上
偷袭渡口。
“弓箭手准备！”沈既白高声喊道“放箭！”
城墙上的弓箭手们齐齐松开弓弦箭矢如同雨点般射向日军将攀爬云梯的士兵纷纷射落。水面上战船也发起了攻击箭矢与火炮齐发将日军的小船纷纷击沉。
战斗异常惨烈双方死伤惨重。日军的兵力强盛一波又一波地发起冲锋如同打不死的小强；而金陵城的士兵们则凭借着坚固的城墙和顽强的意志拼死抵抗寸土不让。
温沉璧在城内协助孙将军清查残余的汉奸同时安抚百姓们的情绪可是城外传来的炮火声、呐喊声、惨叫声却让他心神不宁。他知道此时此刻沈既白正在城西渡口与日军浴血奋战十分担心他的安全。
“孙将军城西的战况如何？”温沉璧忍不住问道。
孙将军摇了摇头神色凝重：“目前还不清楚但是听这炮火声战斗一定非常激烈。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守住城内的防线不让汉奸有机可趁为沈将军减轻负担。”
温沉璧点了点头心中的担忧却越来越强烈。他实在是放心不下沈既白忍不住说道：“孙将军城内的事物就交给您了我要去城西看看情况。”
“温先生不可以啊！”孙将军连忙阻止道
“城西现在非常危险日军的炮火随时可能击中你你不能去！”
“我必须要去。”温沉璧语气坚定“沈将军在前线浴血奋战我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虽然我不懂打仗但也希望能帮上一些忙。”
孙将军知道温沉璧的性格一旦决定了的事情是不会轻易改变的无奈之下只好点了点头：
“那你一定要小心！我会派人保护你的！”
“不用了。”温沉璧摇了摇头“城内的士兵本来就很少不能再为你分兵了我自己会小心的。”
说完之后温沉璧便转身朝向城西渡口跑去街道上百姓们都躲在家中紧闭门窗只有少量士兵在巡逻。温沉璧一路狂奔耳边的炮火声越来越响空气中弥漫着浓厚的血腥味。
城西渡口战斗已经进入了最激烈的阶段日军的攻势越来越猛烈城墙之上已经出现了多处破损士兵们的伤亡也很严重。沈既白手持佩枪亲自上阵杀敌身上的盔甲沾满了鲜血分不清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他的手臂被日军的大刀划伤鲜血顺着手臂滑落在地上但是他却没有感觉到疼痛依然奋力作战。
“将军日军的数量太多了我们快要支撑不住了！”一位将领气喘吁吁地跑到沈既白身旁满脸都是焦急的表情。
沈既白眼神变得严肃高声喊道：“兄弟们坚持住！金陵城就在我们的身后我们绝对不能撤退！如果我们撤退那么城内的百姓将会遭受灭顶之灾！为了家乡为了家人跟着我一同杀敌！”
“杀！杀！杀！”士兵们异口同声地呐喊出来士气高涨再次拿起武器与敌人展开了一场殊死搏斗。
这时温沉璧赶到了城西渡口远远地看着城墙之上浴血奋战的沈既白以及不断倒下的士兵们心中顿时涌现出一种强烈的悲伤和愤怒之情。他想要冲上去却被旁边的士兵给拦下了：“温先生太危险了你不可以靠近战场！”
“给我让开！”温沉璧大声咆哮双眼布满了红色血液“沈将军他们在拼命我不能在这里袖手旁观！”
正当温沉璧与士兵争执之时突然间听见了一阵巨大的爆炸声响。抬起头看见城西渡口的一个地方城墙被日军的大炮击中轰然倒塌日军士兵见到这个情形纷纷发出欢呼之声如同潮水一样从缺口之处蜂拥而入。
“糟糕！城墙被破坏了！”沈既白内心感到紧张急忙下达指令：“赶快行动封堵缺口千万不能让日本人闯进城内！”
士兵们纷纷向着缺口方向奔跑与日本军队进行了近距离肉搏战然而日本军人数众多缺口逐渐变大士兵们完全阻挡不了他们的步伐。沈既白看到这种情况咬了一下牙齿亲自带领一支精英队伍向着缺口位置冲去。
“沈将军！”温沉璧看到沈既白向着缺口方向冲去内心感到震惊想要冲上去阻止但他却被人群挤来挤去根本无法移动半步。
沈既白拿着佩枪一枪打死了日本军方的一位高级官员随后拔出腰带上的佩剑与日本士兵展开了殊死搏斗他的剑术精湛每一下都能够杀死一个日本军人不过日本军人数量庞大源源不断冲过来就像一群饥饿的狼群扑食一样。
突然之间有一个日本士兵从后面袭击沈既白手中拿刺刀对着他的背部刺了过来当时沈既白正在跟前面的人格斗完全没有发现背后的危机存在。
“注意安全！”温沉璧撕心裂肺地大喊出来。
沈既白听到温沉璧的声音内心感到惊讶下意识地躲避过去了不过还是迟了一些刺刀割破了他的背部鲜血一下子就喷出来了染红了他的盔甲。沈既白痛苦呻吟了一声转身一刀就把那个日本士兵砍翻在地。
“沈将军！”温沉璧摆脱士兵们的阻碍疯狂地向着沈既白那边冲去。
沈既白回头看了看温沉璧脸上露出一丝苍白笑容：“我没有事情……”
还没有说完这句话沈既白眼前一黑身体摇摆差点就要跌倒下去。温沉璧赶紧向前一步扶住了他的身体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沈既白！你怎么了？千万不要吓唬我！”
“不要哭泣……”沈既白伸出双手轻轻地抹去了温沉璧脸颊上面的眼泪语气显得软弱无力但却仍然充满温情地说：“我还活着呢……”
这个时候又有大批量日本士兵冲杀了过来向着他们两个人发动了攻击。温沉璧眼神变得严厉把沈既白护在了自己的身后捡起地面的一柄利刃挡在他的前方。尽管他对剑术不太了解但是在这一刻他的心中只有一个想法就是要保护好沈既白即使牺牲自己的生命也在所不惜。
“温沉璧你快逃离这里！”沈既白着急地说：“带着老百姓逃离这里前往城东那边还有另外一条道路可以出城！”
“我绝对不会逃离这里的！”温沉璧的声音里面透露出一丝坚决的态度：“要么我们一起走要么一起留下如果你不幸去世我也绝对不会独自一人活下去！”
沈既白内心受到了震动看着温沉璧坚定不移的眼神心中涌现出了无比激动的情感。他知道自己的眼光并没有看错在这个动荡不安的时代能够遇到这样一个愿意为自己出生入死的人即便是死亡也没有遗憾了。
“好的！”沈既白点点头努力尝试站起来：
“那么我们就共同杀出一条血路！” 然而由于他的伤势太过严重刚刚用力一下全身就开始颤抖鲜血又一次从伤口流出。温沉璧立刻扶住了他泪水模糊了他的视野：“沈既白你不要再胡闹了让我带你离开这里！”
温沉璧背负着沈既白蹒跚前行向着城东的方向走去后面的日本士兵穷追不舍呐喊声、脚步声离他们越来越近。因为之前受过伤加上还要背着一个人所以行走起来特别困难他的伤口又被拉扯疼痛难忍但是他不敢有任何放松只能咬紧牙关拼命向前奔跑。
一路上很多将士看到沈既白身上带有重伤纷纷主动前来帮助他们与日本军队展开了殊死搏斗这些战士用自己的宝贵的生命为温沉璧和沈既白赢得了逃脱时间。
“各位兄弟感谢你们的帮助和支持！”温沉璧内心充满了感激和哀愁泪水再一次流淌出来。
沈既白趴卧在温沉璧的背后感受着他瘦弱却坚强有力的脊梁内心五味杂陈。他知道是因为自己才拖累了温沉璧如果不是为了保护他也许他已经成功逃离这个地方了。
“温沉璧把我放在地上吧。”沈既白低声说：“你自己尽快逃离这里找到南京政府告知他们这边的具体状况请求他们派遣援军金陵城绝对不能就这样丢失掉。”
“我绝对不会把你留在这里！”温沉璧的声音里面透出一丝哽咽：“我们要一起去或者一起留下来要死也要一起死！我绝对不会让你孤零零一个人面对一切困境！”
沈既白不再说什么只是默默地看着温沉璧侧面轮廓泪水顺着脸颊缓缓落下滴落在温沉璧的衣服上面形成了大片湿润区域他知道这辈子都亏欠温沉璧太多太多。
二人一路狂奔最终抵达了位于城市东部的小路这条路狭窄且崎岖两侧树木繁茂是通往外界唯一的便捷通道。温沉璧背着沈既白天不怕苦地不怕累小心翼翼地沿着山路向下行走可是就在此刻背后传来了日本士兵追赶的脚步声他们已经迅速逼近此处。
“快来！他们就在那儿！千万别让他们逃跑了！”
温沉璧内心感到极度恐慌加快了自己的速度可是山路过于陡峭脚下踩空失去重心连带着沈既白一起滚落下去。
“哎呀！”温沉璧发出凄惨尖叫声身体重重坠落地面紧接着沈既白也从他的背上掉落下来伤口再次遭到碰撞疼痛难忍导致昏迷不醒。
温沉璧费力挣扎想要起身可是发现自己腿部被树杈刮伤鲜血淋漓根本无法站立稳当于是转向观察沈既白的状态只见对方双眼紧闭面色苍白如纸呼吸极其微弱。
“沈既白！沈既白！”温沉璧焦虑万分不停地呼叫这个名字眼泪再度汹涌而出。
日本士兵顺着山路追踪而至很快就发现了二人的踪迹领头的日籍指挥官看到他们两个脸上露出邪恶的笑容：“你们还想逃吗？为什么不停下来？”
温沉璧竭尽全力想要挪移到沈既白旁边给予其庇护可是日本士兵已然包围过来将他们困在一个狭小的空间之内。
“把他们都抓起来！”日籍指挥官发布命令道。
两位日本士兵迈步上前意图强行带走温沉璧和沈既白。温沉璧眼神凶狠猛然抽出隐藏在衣服里面的短刀直接刺向其中一个日本士兵该名日本士兵毫无防备之下胸部中招倒地身亡。
另一位日本士兵目睹同伴遇害勃然大怒举起枪托狠狠砸向温沉璧后者避无可避头部挨了一记重击鲜血立即迸溅开来视线开始变得模糊不清。
“温沉璧！”因剧烈疼痛苏醒过来的沈既白看到（爱人）温沉璧受伤心头燃起熊熊怒火挣扎着想要挺身而出却被日本士兵牢牢控制住无法动弹。
作者悄悄话“这里应该还不算是爱人，所以用括号括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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