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上元节后,接连三位隐于朝野的官员离奇暴毙。死者皆无外伤,唯有眉心一点淡红,状如丹砂。苏无名勘验尸身时,指尖触到死者袖中半片残破的青铜令牌,令牌上刻着的“狄”字被利器凿去大半,边缘还残留着熟悉的墨香——那是恩师狄仁杰生前惯用的松烟墨,混着特有的龙脑香调和而成。
夜深人静,一道黑影却如鬼魅般从窗外掠过。
卢凌风心下一凛,几乎在同时拔剑出鞘,向上格挡。只听“叮”的一声脆响,一股刺鼻的气味扑面而来——竟是对方兵器上的毒粉被震落,将地面腐蚀得滋滋作响,留下触目惊心的黑斑。
他不敢大意,立即回剑护在身前,凌厉的目光死死锁住窗外那片浓郁的夜色,可那黑影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好厉害的毒,好快的身法。”卢凌风收起长剑,眉头紧锁,心中已有判断,“一招失手便果断撤离,这分明是‘影卫’一贯的作风。”
苏无名此时快步上前,并未去看那黑影,而是蹲下身,小心翼翼地从袖中取出一方素白手帕,轻轻蘸取了一点地上未被完全腐蚀的毒粉碎屑,凑到鼻尖前谨慎地嗅了嗅,随即眉头紧锁。“并非中原常见之毒,带有西域火炼花的辛辣与南海腐骨草的阴寒……调配此毒之人,深谙异域药理,其心歹毒,其志非小。”
他站起身,目光落回卢凌风用剑挑出的那卷泛黄名录上,神色凝重如山雨欲来。“卢将军,看来你我今日,是撞破了一桩天大的隐秘。”他伸手,示意卢凌风将方才发现的名录递过,“恩师狄公当年举荐之贤才,如今或已身居要职,或散布州县,皆是国之栋梁。此名录落入‘影卫’之手,其意不言自明——他们要斩断的,是狄公留下的治国根基,是朝廷未来的希望。”
卢凌风收剑入鞘,将名录递给苏无名,动作间带着武将特有的利落,语气却因苏无名的话而愈发沉凝:“苏先生的意思是,他们的目标,并非仅是名单上某个人,而是要通过清除这些人,来……动摇国本?”他虽不喜朝堂纷争的弯绕,但政治嗅觉并不迟钝,立刻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正是。”苏无名快速翻阅着名录,指尖在一个个熟悉或陌生的名字上划过,声音低沉而清晰,“这些人,多秉承狄公‘法度严明,爱民如子’之志。若他们接连遭遇不测,朝中清流正气必然受损,而某些蛰伏的魑魅魍魉,便可趁机而起。”他忽然手指一顿,停在一个名字上,“你看,范明州,现任洛州刺史,为官清廉,刚正不阿,上月还递了奏折,弹劾河北道观察使贪墨军饷……若‘影卫’下一个目标是他……”
卢凌风眼神一凛:“事不宜迟,我们需立刻赶往洛阳示警!”他行事果决,瞬间便有了决断。
苏无名却缓缓摇头,合上了名录,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示警自然要示,但不能如此直去。卢将军,你方才与那‘影卫’交手,可能看出其武功路数,源自何方?”
卢凌风略一沉吟,肯定道:“其身法诡谲,似带有几分江淮一带水匪的灵动,但发力方式,又隐约有军中硬功的影子,甚是驳杂,但……绝非寻常江湖路子。”
“驳杂……军中影子……”苏无名喃喃自语,眼中精光一闪,“是了,‘影卫’训练严苛,吸纳各方人才,其背景错综复杂。但他们此番行动,所需情报、路线、以及能在神都洛阳对一位刺史下手的能力……绝非单一江湖组织所能轻易具备。其背后,必有庞大的势力支撑,甚至可能……”他话未说尽,但目光与卢凌风一碰,两人心中同时浮现出“朝中权贵”四个字。
窗外,夜色更深,乌云遮月,唯有房中灯烛跳跃,映照着两人凝重而坚定的面庞。一场围绕着狄公遗产、牵扯朝堂暗战的更大风暴,已随着那卷名录的现世和“影卫”的毒刃,悄然拉开了序幕。
就在苏无名与卢凌风推断出“影卫”行动背后可能牵扯朝堂势力,准备进一步谋划之时,苏无名借着摇曳的烛光,再次展开了那卷泛黄的名录。他的目光猛地一凝,手指微微颤动——在名录的末尾,赫然看到了自己的名字,且被一道殷红的朱砂圈出,触目惊心。
“他们……连我也算在了其中。”苏无名声音低沉,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恍然,“我自幼蒙恩师教诲,只知他明察秋毫、为国举贤,却不知……这贤才名录背后,竟还牵涉如此杀身之祸。”他随即向卢凌风说起验尸时发现的细节,所有死者怀中皆藏有同一张字条:“凤凰现世,血债血偿”。
“凤凰?”卢凌风忍着肩头毒伤带来的阵阵眩晕,蹙眉道,“这莫非是某种代号,或是一个组织的名称?”
“不知。但此物与恩师关联如此之深,他必定留下过线索。”苏无名当机立断,于书房之内,将恩师狄仁杰留下的典籍卷帙尽数翻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