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天之上,云海翻涌,霞光万道。
巡天司,位于天庭边缘,一座通体由“窥天玉”筑成的巨大殿宇。此处远离蟠桃园的芬芳与瑶池的仙乐,唯有无数面大小不一、光华流转的宝镜悬浮空中,倒映着洪荒三界的山川河流、四海八荒的气象变迁。当值的仙官们身着素白道袍,面无表情,指尖灵光闪烁,不断将宝镜中观测到的异常能量波动记录在案,归档封存。这里,是天庭监察天下的耳目。
今日当值的,是巡天司副统领,翊圣真君。他面容古拙,三缕长须,眼神开阖间有精光闪过,正端坐于主位,品着一杯由晨露与初霞烹煮的仙茶。
忽然,殿内西北角,一面原本映照着东海水元气象的“玄光鉴”,微不可查地闪烁了一下,荡开一圈极其细微的金色涟漪,旋即恢复正常。
一名低阶仙官立刻上前,手指掐诀,一道灵光打入镜中,调取了方才的数据记录。他看着玉简上浮现的讯息,眉头微蹙,转身快步走到翊圣真君座前,躬身禀报:
“启禀真君,东海区域,半刻钟前,于‘沉骨礁’方位,监测到一缕微弱功德金光降临,强度约……约零点三标准功德单位。”
翊圣真君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眼皮都未抬:“东海?敖广又按时布雨了?还是他那几个兄弟镇守海眼有了寸进?记录在案便是。”
这类微小的功德波动,在广袤的洪荒每日不知凡几,多是各地山神土地、河龙王履职所得,微不足道。
“回真君,”那仙官语气带着一丝迟疑,“并非行云布雨,也非镇守海眼之功。根据玄光鉴回溯景象显示,似是一群龙族水兵,在……在清理海底礁石,疏通一条淤塞的灵脉支流。”
“哦?”翊圣真君这才略感意外,抬眼看了看那仙官,“龙族何时变得如此勤勉,连这等微末小事也亲自操持了?倒是稀奇。”他摇了摇头,并未太放在心上。龙族业力深重,想方设法赚取功德也在情理之中,只要不违天条,随他们去。
然而,接下来的几天,类似的消息,开始断断续续地从巡天司呈报上来。
“报——东海‘暗流峡’,监测到微弱功德,龙族水兵清理淤泥。”
“报——东海‘珊瑚林旧战场’,监测到微弱功德,龙族水兵搬运妖兽残骸。”
“报——东海‘葬火渊’边缘,监测到持续微弱生机反应,伴有微量功德波动,龙族正在尝试培育一种未知水草……”
频率不高,每次功德的量也极其微小,如同溪流滴入大海,若非巡天司监察天下,根本不会注意到。但架不住次数开始增多,而且地点分散,做的事也千奇百怪,不再是龙族传统的职责范围。
翊圣真君面前的案几上,关于东海龙族异动的玉简,已经叠起了小小的一摞。
他放下茶杯,手指轻轻敲击着玉质桌面,发出清脆的声响。古井无波的眼神中,终于泛起了一丝探究的涟漪。
“疏通水脉?清理战场?培育水草?”他低声自语,“敖广这老龙,在搞什么名堂?他龙族何时转了性子,不去琢磨如何多讨要几分布雨权限,反而干起这些……这些如同凡间工匠、农夫的活计?”
事出反常必有妖。
尤其是对于龙族这个敏感而特殊的群体。他们身负滔天业力,任何不寻常的举动,都可能蕴含着不可预知的风险,或者……机遇。
翊圣真君沉吟片刻,取过一枚空白的玉简,神识沉入,开始撰写报告。他并未夸大其词,只是将巡天司观测到的、关于东海龙族近期的异常功德波动及对应行为,客观、清晰地记录了下来。
“……东海龙族近期频繁于非职责范围内,进行水脉梳理、战场清理等事宜,并伴随微弱但持续的功德反馈。其行为动机不明,长期影响有待观察。建议持续关注。”
写毕,他指尖灵光一闪,玉简化作一道流光,飞向凌霄宝殿的方向。
这份报告,将会被呈送到更高层级的天庭仙官案头。或许会被一笑置之,或许会引来些许好奇,也或许……会在某个关键时刻,成为影响局势的一颗棋子。
翊圣真君做完这一切,重新端起茶杯,目光再次投向那面映照着东海的玄光鉴。镜中,东海依旧浩瀚无垠,但在他的眼中,那片蔚蓝的海域,似乎变得不再那么平静了。
一丝若有若无的注视,如同无形的蛛网,悄然笼罩了东海。
而此刻,正忙于扩大“龙涎仙草”培育规模、规划下一阶段疏通工程的敖丙,对此还一无所知。
风暴,总是在无声无息中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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