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知微见张承顺约莫二十出头，举止沉稳，便知他在宫中资历不浅。

　　"张承顺，你入宫应当比秋云早些年头吧？"她端起茶盏轻抿一口，"且与我说说，如今宫中情势如何？"

　　张承顺恭敬回话："回小主，奴才九岁入宫，至今已十一年了。如今宫中共有九位主子：皇后娘娘、丽贵妃娘娘、晋妃娘娘、陆充容娘娘、穆嫔小主、周贵人、柳贵人、郑才人与赵选侍。除赵选侍外，其余都是皇上在王府时的旧人。"

　　"宫女也能晋为妃嫔？"月芜好奇地问。

　　"自然可以。"张承顺压低声音，"赵选侍是皇上登基第三年纳的，虽出身不高，却颇得圣心，一年内从官女子连晋两级至选侍。"

　　元知微若有所思："赵选侍可有子嗣？"

　　"尚未。如今宫中有子嗣的只有三位主子：皇后娘娘育有大公主，丽贵妃娘娘有大皇子，柳贵人有二公主。郑才人去年三月曾产下三公主，可惜......"张承顺顿了顿，"小公主先天不足，甫出世便夭折了。"

　　月芜轻呼："这般可怜......"

　　元知微默然片刻，轻叹："确是造化弄人。"

　　张承顺见状宽慰道："小主福泽深厚，定不会遭遇这等事。必能在宫中平安顺遂。"

　　元知微浅笑："借你吉言。"她转而问道："我听闻如今宫中以皇后与丽贵妃最为得势？"

　　"小主明鉴。皇后娘娘母仪天下，恩宠自是不必说。丽贵妃娘娘的父亲是骠骑大将军，战功赫赫，娘娘又诞育皇长子，圣眷正浓也是应当。"

　　元知微指尖轻抚茶盏上细腻的纹路，眸光微动："丽贵妃家世显赫，又育有皇子，在这宫中可说是独一份的尊荣了。"

　　“小主说的是，不过小主天姿动人，又何愁自己没有位临贵妃那一日呢。”张承顺说道。

　　元知微闻言，将茶盏轻轻放下，唇角含着一抹浅笑："我正想着这华清宫里还住着哪些姐妹，该去拜会才是。"

　　张承顺正要答话，却见一个青衣宫女碎步进来禀报："小主，住在冷香亭的吴选侍前来给您请安。"

　　"快请进来。"元知微端正了坐姿，轻声对张承顺道，"这位吴选侍是？"

　　"吴选侍名唤轻荷，是太常寺协律郎吴大人家的女儿。"张承顺低声回话。

　　话音未落，只见一个身着天青色暗纹襦裙的女子袅袅而入。她身量纤细，眉眼柔和，鬓边斜插一支银镀亮面缠枝簪，步履轻盈得几乎听不见声响。

　　"嫔妾选侍吴轻荷，给令嫔小主请安。"她屈膝行礼，声音轻柔似春风拂柳。

　　元知微忙示意月芜扶她起身："姐姐不必多礼，快请坐。"

　　吴轻荷这才在下首绣墩上侧身坐了，柔声道："听闻妹妹入主清欢殿，特来拜会。这华清宫景致清幽，最宜居住，只是平日冷清了些。"

　　"有我与姐姐相伴，想必不会寂寞了。"元知微含笑打量着她。

　　吴轻荷从袖中取出一个藕荷色香囊："这是我自己调的安神香，里头加了白芷、丁香，望妹妹不嫌弃。"

　　元知微接过香囊细看，只见针脚细密，绣着一丛兰草，不由赞道："姐姐好手艺。"说着示意月芜取来一个锦盒，"这是我备的见面礼，一支碧玉簪，望姐姐笑纳。"

　　“多谢妹妹。”吴轻荷起身行礼。

　　二人又说了会子话，吴轻荷见元知微面露倦色，便体贴地起身告辞："妹妹今日也刚入宫，想必还有许多事要打理，姐姐就不多叨扰了。"

　　元知微亲自将吴轻荷送至殿门外，目送她袅袅离去的身影，这才转身回殿。

　　月芜一边收拾茶具，一边轻声道："这位吴选侍瞧着倒是个温和性子。"

　　元知微在窗前坐下，指尖轻轻摩挲着那只藕荷色香囊："这香囊绣工精细，用料讲究，可见是个心思灵巧的。"她将香囊凑近鼻尖轻嗅，"白芷安神，丁香暖宫，倒是颇费了些心思。"

　　秋云上前添茶，小声接话："奴婢瞧着吴选侍性子温婉，是个好相与的。小主能与她同住华清宫，倒是桩好事。"

　　元知微若有所思地望着窗外。这时张承顺进来回话："小主，方才奴才去打听了，盈贵嫔娘娘一入宫就得了皇上赏赐的一对南红玛瑙缠枝镯，这会儿正往各宫送见面礼呢。"

　　"哦？"元知微挑眉，"可送到我们这儿了？"

　　"回小主——"张承顺话音未落，便见一个小宫女喜气洋洋地进来禀报：

　　"小主，御前的王公公来送赏赐了！"

　　月芜惊喜地看向元知微："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元知微从容起身，理了理衣袖："走吧，一起去接赏。"

　　殿外，御前太监王德全领着两个手捧锦盒的小太监肃立等候，见元知微出来，忙躬身行礼，声音恭敬清朗：“奴才给令嫔小主道喜了！皇上感念小主温婉恭谨，特赐赏赐如下——青玉镂雕芙蓉屏风一架、珊瑚珠串一盘、新贡云雾茶二斤、羊脂白玉佩一枚、东珠嵌银步摇一支、云锦素色宫绦两条、赤金镶玛瑙小盒一对、杭绸绣兰草帕子十方、西域进贡葡萄纹琉璃盏一套、还有上等鲛绡帐一床、檀香木梳篦一套。”

　　元知微含笑接过礼单："有劳王公公。"

　　月芜适时递上一个沉甸甸的荷包，王德全笑意更深："皇上还特意吩咐，这架屏风摆在寝殿最是相宜。"

　　送走王德全，元知微仔细端详那架青玉屏风。只见玉质温润，雕工精湛，芙蓉花纹栩栩如生，确是难得的珍品。

　　张承顺低声笑道："小主好福气，这屏风玉质通透，雕工更是精巧，奴才在宫中这些年也少见这般品相。可见皇上对小主确是另眼相待。"

　　话音未落，便见一位年长的太监领着两名宫女步入殿内，恭敬行礼："奴才赵德安，给令嫔小主请安。皇后娘娘特命奴才送来见面礼，恭贺小主入主清欢殿。"

　　元知微忙端正神色："有劳赵公公。"

　　赵德安示意身后宫女呈上锦盒，亲自揭开盒盖。只见盒中是一套赤金点翠头面，并一对羊脂玉镯，玉质温润如凝脂。

　　"皇后娘娘说，令嫔小主初入宫闱，若有任何不便之处，尽管往凤仪宫递话。"赵德安笑容得体，"娘娘还特意嘱咐，三日后卯时新人谒见，请小主务必准时。"

　　元知微示意月芜接过锦盒，温声道："请公公代我谢过皇后娘娘厚爱。三日后定当准时前往凤仪宫谒见。"

　　元知微含笑颔首，语气温婉得体："赵公公慢走，月芜，代我送送公公。"

　　“是。”

第5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