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车在夜色中疾驰，警灯的红蓝光芒在青石巷脸上明明灭灭。他握着方向盘的手骨节泛白，耳边还回荡着沈砚之冲进夜色前的那句话——“要是我死了，名单就永远别想找到了”。
这句话像根刺，扎在他心头最软的地方。
“青队，你脸色不太好。”副驾驶座上的小李递过来一瓶水，“刚才局里来电话，说画廊的搜查没找到毒品，但青小姐被带去问话了，局长亲自盯着呢。”
青石巷没接水，只沉沉吐出两个字：“开快点。”
市局大楼灯火通明，像一头蛰伏在城市中心的巨兽。青石巷刚走进大厅，就看见局长张振国站在电梯口，穿着笔挺的警服，脸上没什么表情。
“石巷，你可算回来了。”张振国的声音听不出喜怒，“跟我来办公室。”
走廊里的声控灯随着两人的脚步次第亮起，又在身后熄灭，留下一片昏沉的阴影。青石巷注意到，张振国的左手腕上戴着块价值不菲的百达翡丽，这和他平日里朴素的作风格格不入——那表的款式，他在顾明远的手腕上见过一模一样的。
办公室的门关上的瞬间，张振国突然转过身，目光锐利如刀：“青石巷，昨晚城东仓库的枪战，你是不是跟沈砚之碰面了？”
青石巷心底一沉，面上却不动声色：“局长，您这话什么意思？沈砚之是涉案人员，我避之不及，怎么会跟他碰面？”
“避之不及？”张振国冷笑一声，按下桌上的播放器，里面传出一段嘈杂的录音，隐约能听到沈砚之的声音，还有枪声，“这是我们在暗巷现场找到的窃听器录音。你还想狡辩？”
录音戛然而止。青石巷盯着张振国，突然笑了：“局长，您派人跟踪我？”
“我是为了警队的声誉！”张振国猛地拍了下桌子，“沈砚之是什么人？走私、洗钱，哪样没沾过？你跟他搅在一起，就不怕毁了自己？”
“我没有。”青石巷的声音很稳，“倒是局长，您似乎对沈砚之的行踪格外清楚。昨晚的暗巷伏击，来得可真及时。”
张振国的脸色瞬间变了。
就在这时，青石巷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条陌生号码的短信，只有两个字：“速来。”后面跟着个地址，是城郊的废弃工厂——三年前那场大火的发生地。
心脏猛地一缩。是沈砚之？还是……
“局长，没别的事我先出去了，我妹妹还在问话室。”青石巷转身想走，张振国却拦住了他，手里不知何时多了把枪，枪口正对着他的胸口。
“青石巷，别怪我。”张振国的声音发狠，“要怪就怪你太碍事，非要查三年前的案子。”
果然是他。
青石巷的手悄悄摸向腰间的配枪，指尖刚碰到枪柄，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撞开。小李举着枪冲进来，脸色煞白：“局长！不好了！顾明远……顾明远的公司被查出大量贩毒证据，纪检委的人已经过去了！”
张振国的瞳孔骤然收缩，握枪的手一抖。就是这一瞬间的破绽，青石巷猛地侧身，夺过他手里的枪，反手将他按在桌上，动作快如闪电。
“纪检委怎么会突然行动？”张振国挣扎着嘶吼。
青石巷没理他，只是看向小李：“我妹妹呢？”
“已经放回去了，沈先生……沈砚之接走的，他说让您去城郊工厂找他。”小李的声音有些发颤，显然还没从刚才的变故中回过神。
青石巷松了口气，随即又提起心来。沈砚之特意让纪检委动手，显然是早有准备，可他为什么要让自己去那个工厂？
他铐住张振国，对小李道：“看好他，通知纪检委的人来接手。”说完，抓起外套就往外跑。
城郊工厂的轮廓在夜色中像一头巨大的怪兽。青石巷推开车门，就闻到一股熟悉的焦糊味，和三年前那场大火一模一样。
工厂里空无一人，只有风吹过破败厂房的呜咽声。他往里走了几步，突然看到地上有串血迹，断断续续地通向厂房深处。
“沈砚之？”他喊了一声，声音在空旷的厂房里回荡。
没有回应。
他加快脚步，转过一个烧毁的钢架，突然顿住了。沈砚之靠在墙边，胸口插着一把刀，鲜血染红了黑色的冲锋衣，脸色白得像纸。而他对面，站着顾明远，手里也握着一把刀，脸上带着疯狂的笑。
“青石巷，你来得正好。”顾明远舔了舔刀刃上的血，“今天就让你们两个，一起给三年前的事陪葬！”
“小雨呢？”青石巷的声音冷得像冰，枪口对准顾明远。
“放心，你妹妹没事。”沈砚之突然开口，声音虚弱，却带着一丝嘲弄，“我让她先回去了，顺便……把顾总的‘罪证’交给了纪检委。”
顾明远的脸色瞬间变得狰狞：“是你算计我！”
“彼此彼此。”沈砚之咳了两声，嘴角溢出一丝血，“三年前你放火烧我仓库，想吞掉那批货，还想嫁祸给青石巷，真当我忘了？”
原来如此。三年前的火，是顾明远放的，目的是一石二鸟——既除掉沈砚之这个竞争对手，又能借刀杀人，除掉紧咬着他不放的青石巷。而张振国，就是他安插在警队的棋子。
“今天你们谁也别想走！”顾明远举着刀冲了过来。
青石巷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砰”的一声枪响，顾明远踉跄着倒下，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他立刻冲到沈砚之身边，扶住他软下去的身体。“撑住！我送你去医院！”
沈砚之却笑了，笑得咳得更厉害。他从口袋里摸出那个小小的U盘，塞进青石巷手里，指尖冰凉。“名单……在这里。我欠你的……还清了。”
“不准说胡话！”青石巷的声音发颤，他能感觉到沈砚之的体温在迅速下降，“你还没告诉我，三年前为什么要冲进火场救我！”
沈砚之的眼睛渐渐失去焦距，却在听到这句话时，亮了一下。他看着青石巷，嘴角勾起一抹极浅的笑，像个终于得到答案的孩子。
“因为……”他的声音轻得像羽毛，“我第一次见你时，你在巷口喂流浪猫，样子……很蠢，却……很干净。”
说完，他的手无力地垂下，眼睛永远地闭上了。
青石巷抱着他，跪在冰冷的地上，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呜咽，像一头受伤的困兽。厂房外的风吹进来，卷起地上的灰烬，迷了他的眼。
三年前的火场，浓烟滚滚中，沈砚之也是这样抱着他，一步一步往外挪。那时他以为是幻觉，现在才明白，原来有些人，有些事，从一开始就注定纠缠。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警车和救护车的声音划破了寂静。青石巷站起身，将那个U盘握紧，掌心被硌得生疼。
他看着被抬上救护车的沈砚之，又看了看远处城市的轮廓，眼底一片清明。
有些债，还清了。
有些路，还得继续走下去。
只是从今往后，那条路上，少了一个穿着酒红色衬衫，笑得漫不经心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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