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的琥珀,将第八年的秋凝固得格外浓烈。青果巷的银杏,不再是温柔的金黄,而是燃烧般的、灼灼的金红,每一片叶子都像一小簇火焰,在澄澈的蓝天下,烧出惊心动魄的绚烂。
院子里的氛围,也悄然变了。
不再是静水流深的相依,而是某种更加明烈、更加滚烫的东西,在空气里噼啪作响。像埋藏已久的陈酿,终于到了启封的时刻,醇香烈得醉人。
贝贝的草木绿长发不再总是温顺地编成辫子,而是常常肆意披散着,像蓬勃的、不受拘束的藤蔓,随着她雀跃的步伐在身后飞扬。她穿着颜色鲜艳的长裙,赤着脚在微凉的石板上跑来跑去,笑声清脆,能惊起屋檐下打盹的麻雀。
她会在雅雅专注于调整“生命织锦”的细胞培养参数时,突然从后面扑过去,捂住她的眼睛,故意压低声音:“猜猜我是谁?”
雅雅会停下手中仿佛能定义未来的工作,嘴角先于意识扬起。她并不拉开贝贝的手,只是向后靠进那具充满生命力的怀抱里,声音带着纵容的暖意:“是偷吃了我冰箱里布丁的小猫。”
“才不是!”贝贝松开手,绕到她面前,眼睛亮得像淬了星的宝石,理直气壮地宣布,“是来邀请世界上最聪明的苏雅雅女士,共进午餐的,善良的苏贝贝女士!”
午餐可能只是简单的三明治,却被她端到院子里的海棠树下,铺上格纹餐布,摆上带着露水的野花,营造出近乎仪式感的浪漫。
雅雅看着她忙活,冰蓝色的长发在秋风里微微飘动,眼底是再也无需掩饰的、汹涌的爱意。那爱意不再仅仅是守护和责任,而是掺杂了炙热的吸引和纯粹的迷恋。她会在贝贝低头摆弄餐盘时,伸手过去,轻轻勾住她一缕绿色的发丝,缠绕在指尖,感受那蓬勃的生命力与自己幽蓝的冷静交织。
“贝贝。”她唤她,声音比平时更低,带着一丝磁性的沙哑。
“嗯?”贝贝抬头,撞进那片深邃的、含着笑意的蓝色海洋里。
雅雅并不说话,只是倾身过去,在那光洁的、因为忙碌而微微泛着红晕的额头上,印下一个轻柔却无比确定的吻。
贝贝愣住了,随即,整张脸连同耳朵尖都迅速染上了晚霞的颜色。她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像受惊的蝶翼,然后,一个巨大而灿烂的笑容在她脸上绽开,比满院金红的银杏还要耀眼。她不再说话,只是低下头,用力咬了一口三明治,嘴角却控制不住地向上翘起。
爱意一旦捅破了那层名为“姐妹”的薄纱,便以燎原之势蔓延。
她们会在雁回山陡峭的岩壁上,十指相扣,冰蓝与草木绿的发丝在风中缠绕,如同她们紧密相连的命运。登顶后,不再仅仅是并肩看风景,而是会在呼啸的山风中,热烈地接吻,交换着彼此灼热的呼吸和心跳,仿佛要将对方融入自己的骨血。
她们会在深夜的书房里,一个处理基金会文件,一个推演基因序列。当贝贝因为一个棘手的项目而蹙眉时,雅雅会放下手头关乎人类未来的研究,走到她身后,手臂从后面环住她,下巴搁在她绿色的发顶,轻声问:“需要我帮忙吗?”那不再是单纯的帮助,而是伴侣间的支持与分担。
贝贝会转过身,搂住她的脖子,半是撒娇半是耍赖:“要!还要一个充电吻才行!”
元宝这只迈入老年、越发稳重的猫,似乎也对这突然升温的氛围感到困惑。它常常蹲在沙发扶手上,看着那两个它守护了多年的人类,像连体婴一样黏在一起,时不时发出低低的笑声或交换一个短暂的亲吻,然后它便会甩甩尾巴,跳下沙发,找个清静地方继续打盹,仿佛在说:“没眼看。”
这热烈而幸福的爱情,并非无根之木。它萌发于五年细致入微的守护,滋养于生死相依的骨髓救援,茁壮于彼此健全生命的并肩前行,最终,在超越世俗、超越血缘的深刻联结中,绽放出最绚烂的花朵。
它不需要向任何人证明,只充盈在青果巷的每一个角落,弥漫在她们交换的每一个眼神、每一次触碰里。
秋夜,凉意渐深。她们相拥在院子里的躺椅上,盖着同一条厚厚的羊毛毯。夜空是高远的墨蓝,缀着钻石般的星辰。金红的银杏叶在夜里看不真切,但空气中仍浮动着它们特有的、略带清苦的香气。
贝贝靠在雅雅怀里,把玩着她冰蓝色长发的发梢,忽然轻声说:“雅雅,我以前从来没想过……我们可以这样。”
不是“姐姐”,而是“雅雅”。一个称呼的转变,包含了所有关系的蜕变。
雅雅收紧了环住她的手臂,将脸埋在她草木清香的发间,声音闷闷的,却带着毋庸置疑的幸福:“我也没想过。”她顿了顿,抬起头,望进贝贝在夜色里依然亮得惊人的眼睛,“但现在,我觉得这是最自然不过的事情。”
她低下头,吻住那双总是带着笑意和爱意望着她的唇。这个吻,不再带有任何试探和犹疑,只有全然的确信和投入,缠绵而深入,交换着彼此的灵魂。
爱意燎原,焚尽了所有过往的阴霾与界限,只余下眼前人,和这热烈而幸福的、足以燃烧一生的此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