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训开始

柳涵所谓的“特训”，根本没有给苏墨任何适应的时间。在初步感知并尝试控制“月枢”的第二天，天刚蒙蒙亮，苏墨就被一阵毫不客气的敲门声惊醒。门外站着的是面无表情的洛樱，她只冷冷地丢下一句“柳教官在七号训练场等你，五分钟”，便转身离开。

　　苏墨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洗漱完毕，冲向指定的训练场。那是一个露天的、铺着黑色特种材料的巨大场地，清晨的寒气尚未散尽，柳涵已经等在那里。她今天换了一身更便于行动的黑色紧身训练服，长发束成高马尾，少了几分慵懒，多了几分利落的锐气。

　　“第一天，耐力。”柳涵没有半句废话，指了指场地边缘，“看到那条跑道了吗？不需要你用多快的速度，但要求你全程保持‘月枢’处于最低限度的活性状态，去感受它流淌在你体内的每一分力量，同时，承受它带来的‘副作用’。”

　　苏墨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那跑道看起来平平无奇，但当他踏上去，并依言小心翼翼地激活额头的“月枢”时，异变发生了。跑道表面仿佛活了过来，产生一股粘滞的阻力，同时一股无形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仿佛置身于深海。每一步抬起、落下，都需要耗费比平时多数倍的力气。更糟糕的是，那股熟悉的暖流刚刚在体内运转，被柳涵刻意引导放大的欲望副作用便汹涌而至。奔跑中，血液加速流动带来的不仅是力量的微增，更是身体不受控制的燥热和脑海中翻腾的杂念。柳涵的身影，她偶尔带着审视意味的目光，甚至她身上那若有若无的香气，都成了加剧这种煎熬的催化剂。他必须分出大半的心神，去对抗身体本能的冲动，去约束那几乎要失控的力量，这比单纯的体力消耗要痛苦十倍。汗水很快浸透了他的训练服，呼吸变得粗重如风箱，双腿如同灌满了铅。柳涵就站在场边，双手抱胸，冷静地观察着他每一次步伐的踉跄，每一次因欲望冲击而出现的短暂失神，没有任何鼓励，只有偶尔冰冷的点评：“注意力集中！力量散逸超过百分之十五了！”“控制你的呼吸，欲望是野兽，你是缰绳！”

　　当苏墨终于连滚带爬地完成规定的圈数，瘫倒在冰冷的场地上时，感觉灵魂都要出窍了。身体极度疲惫，但某种被强行压制下去的火焰却在体内灼烧，让他痛苦不堪。柳涵走到他身边，丢给他一瓶能量饮料，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感觉如何？‘极月’的力量很美，但承载它的容器如果不够坚韧，下场就是碎裂。休息十分钟，下一项。”

　　第二阶段的体能训练，更是将肉体的折磨推向了极致。不是在跑道上，而是在一个布满各种诡异器械的区域。负重在柳涵的“绝对正解”调控下，永远恰好处于他肉身承受力的临界点；反应训练的光束攻击角度刁钻狠辣，专门针对他因力量运转而出现的细微迟滞；抗击打训练则更是直接，柳涵亲自出手，她的攻击并不蕴含多少毁灭性能量，却总能精准地打断他体内“月华之力”的流动节点，让他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一点力量瞬间溃散，同时伴随着剧烈的物理疼痛。在这种高强度、高压力的体能压榨下，维持“月枢”的活性变得异常艰难。力量如同受惊的野马，在疲惫和疼痛的刺激下更容易失控，而随之起伏的欲望副作用，也像是跗骨之蛆，时而在极限发力时让他产生破坏一切的暴戾冲动，时而在力竭倒地时涌起沉沦放纵的颓丧念头。柳涵的声音如同鞭子，一次次抽打着他濒临崩溃的神经：“力量是工具，身体是载体，意志是根本！你的意志在哪里？被那点可耻的欲望吃掉了吗？”“疼痛就让你忘记控制？那面对‘蚀魇’的精神污染，你岂不是瞬间就会变成它们的同类？”

　　当苏墨像一滩烂泥一样结束体能训练时，他连手指都不想动一下。身体各处传来抗议的酸痛，精神更是疲惫到了极点。然而，柳涵并没有给他多少喘息之机，直接将他拎进了那间铭刻着能量纹路的特殊训练室。

　　“最后，超神术本身。”柳涵关上门，训练室内柔和的光线亮起，隔绝了外面的世界。“前两项是打地基，现在，才是教你如何在这地基上盖房子。”她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极月’的本质是信息与能量的高维聚合，它拥有近乎无限的潜力，但你能撬动多少，取决于你对它的理解和你灵魂的韧性。”

　　她开始系统地讲解“超神术回路”的构建、能量的引导与塑形原理。不同于猎神者内部那种更偏向于实战和克制的粗暴运用方式，柳涵的教导更侧重于本质的理解和创造性的控制。她让苏墨一次次地进入内视状态，去观察、去记忆那“月枢”回路的每一个细节，去理解那清冷月华中蕴含的“宁静”、“净化”、“洞察”乃至“引力”等种种抽象特质。

　　“现在，尝试将溢散的力量收束，在掌心构建一个最简单的‘光球’。”柳涵下达指令，“记住，不是粗暴地释放能量，而是用你的意念，引导能量按照你设定的‘回路’运转、成型。”

　　苏墨盘膝坐下，忍着身体的疲惫和精神上的双重倦怠，再次沉入内视。引导“月华之力”比之前更加困难，它们像是调皮的光点，在疲惫的肉体和不稳的心神中四处乱窜。他必须集中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如同用最精细的刻刀，在脑海中勾勒出“光球”的能量结构，同时用意念小心翼翼地牵引着那些躁动的光点汇入其中。额头的月牙印记持续散发着灼热，力量的流动再次引动了欲望的波澜，但这一次，在经历了前面两场地狱般的折磨后，他似乎有了一丝微弱的抗性。他强行将那蠢蠢欲动的杂念压下去，将所有注意力都聚焦于掌心的方寸之间。

　　一点点，一丝丝，微弱的光芒开始在他掌心汇聚，如同萤火，明灭不定，极其不稳定。能量的收束和塑形远比单纯引动要困难得多，好几次都差点因为心神波动而溃散。汗水顺着他的鬓角滑落。

　　柳涵静静地看着，没有催促，也没有再出言打击。她能“看到”苏墨此刻体内能量运行的无数种可能，以及那在崩溃边缘不断挣扎、却又一次次强行拉回的意志力。

　　终于，在经过不知多少次失败的尝试后，一个约莫乒乓球大小、散发着柔和而稳定月白色光芒的能量球，颤巍巍地悬浮在了苏墨的掌心之上。虽然微小，虽然光芒黯淡，但它确确实实是一个按照特定能量回路稳定构建而成的“超神术”造物！

　　在这一刻，苏墨忘记了疲惫，忘记了身体的酸痛，甚至暂时压制住了那恼人的欲望副作用。一种前所未有的成就感涌上心头，仿佛推开了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

　　他看着掌心那团微弱却属于自己的月光，长长地、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柳涵的嘴角，终于勾起了一抹微不可查的、真实的弧度。

　　“还不算太蠢。”她淡淡地说，“记住这种感觉，力量收束于内的稳定，远胜于狂暴释放的喧嚣。今天到此为止，明天……我们加大剂量。”

　　苏墨闻言，刚刚升起的一丝喜悦瞬间被巨大的疲惫和对未来“特训”的恐惧所淹没。他看着掌心缓缓消散的光球，又看了看眼前这位美丽却如同魔鬼教官般的师父，心中五味杂陈。这条路，果然不好走。但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