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在一种近乎凝滞的高效中结束。
“星耀”团队的人率先离开，靳燃走在最后。他脚步在门口顿了顿，没有回头，只留下一句：“方案框架出来后，直接发我邮箱。”
门被轻轻带上，隔绝了他带来的那股无形压力。
小会议室里安静下来，只剩下创意团队的成员和温听晚。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松了口气，气氛稍微活络了一些。
“听晚姐，靳总气场也太强了……”小杨拍着胸口，小声嘀咕，“他往那儿一坐，我大气都不敢出。”
“是啊，不过‘月亮’这个点子确实绝了！一下就打开了思路。”
“温总监，那我们接下来就按照这个方向深入？”
温听晚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强迫自己将那个盘旋在脑海中的“月亮”暂时封印。她需要冷静，不能被私人情绪干扰工作。
“嗯。”她点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小杨，你负责搜集所有与‘月亮’相关的经典文学、影视、音乐意象，做一个情绪板。”
“阿杰，你构思三个以上基于‘月亮’的互动活动方案，要突出悬念和参与感。”
“其他人，配合他们，今天下班前我要看到初步方向。”
任务分配下去，团队成员各自忙碌起来。温听晚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关上门，却没有立刻投入工作。她走到窗边，看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车河，心头一片纷乱。
靳燃提出“月亮”，绝不可能是无心之举。
他记得。他一定记得那个海边的夜晚，记得她那句无心的“月亮像贝壳”。
那他是什么意思？在试探她？还是仅仅觉得这个意象适合营销，顺手拿来用？
八年过去，她早已不是那个会因为他一举一动而心神不宁的小女孩。可为什么，仅仅是一个词，就让她如此方寸大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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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两天，温听晚几乎把自己埋在了工作里。
她需要主导整个方案的细化，不可避免地要与“星耀”那边沟通。邮件往来，线上会议……每一次看到靳燃的名字出现在发件人栏，或是听到他透过麦克风传来的、没什么温度的声音，她的心跳都会漏掉半拍。
他公事公办，她也全力配合，除了工作内容，绝无半句多余的话。两人仿佛隔着一堵无形的冰墙，都在小心翼翼地维持着成年人的体面与距离。
这天下午，又一个联合视频会议。
温听晚前一晚熬夜修改方案，只睡了不到四个小时，加上精神高度紧张，此刻有些头晕目眩。会议进行到一半，她感到一阵强烈的低血糖带来的心悸和虚汗。
她强忍着不适，尽量让自己的发言听起来平稳有力。
“……所以，我们建议将第一阶段的核心话题定为‘你青春里的那枚月亮，还在吗？’，通过KOL引导，激发用户分享与‘月亮’相关的青春记忆……”
屏幕那头，靳燃靠在椅背上，安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转动着那支黑色钢笔。
温听晚说完，端起手边的咖啡，想喝一口提提神。然而，手指却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杯沿碰到嘴唇的瞬间，手腕一软——
“哐当！”
白色的陶瓷咖啡杯摔在桌面上，深褐色的液体瞬间泼洒出来，染脏了桌上的文件，也溅了她一手一身。
“啊！”温听晚低呼一声，猛地站起身。
视频会议里传来对方团队惊讶的低语。
“温总监？”
“没事吧？”
温听晚脸颊瞬间烧红，是窘迫，也是虚弱带来的眩晕。她手忙脚乱地抽纸巾擦拭，声音带着一丝狼狈的颤抖：“抱歉，我……”
她的话音戛然而止。
因为透过电脑屏幕，她清晰地看到，视频画面里，那个一直神色淡漠、转动着钢笔的靳燃，在她打翻咖啡的瞬间，身体猛地前倾，原本慵懒靠在椅背上的姿势变得紧绷，那双墨黑的瞳孔骤然收缩，里面清晰地闪过一丝……
紧张？
甚至，她好像看到他放在桌面上的手下意识地抬了一下，似乎想要做什么，又硬生生忍住。
那瞬间的反应，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但温听晚捕捉到了。
就像平静的冰面被石子砸开了一道裂缝，露出了底下汹涌的暗流。
“会议暂停十分钟。”靳燃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来，比平时更加低沉沙哑，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说完，他甚至没等其他人回应，便直接关闭了摄像头和麦克风。
视频窗口黑了下去。
温听晚怔怔地看着那个黑色的窗口，手背上被咖啡烫到的地方传来轻微的刺痛，却远不及心底那翻江倒海的震惊。
他刚才……是在紧张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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助理很快进来帮忙收拾残局。
温听晚被按在椅子上休息，手里被塞了一杯温糖水。她小口喝着，甜意缓解了心悸，却无法平息内心的波澜。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一条新微信。
来自一个几乎快要被她遗忘的群聊——【青春不败（3）】。
里面只有她，靳燃，还有他们的共同好友，也是靳燃的铁哥们，赵乾。
信息是赵乾发的：
「@全体成员 卧槽！我刚听说，燃哥回来了？@靳燃 真的假的？出来接驾！」
紧接着，又一条：
「@温听晚 晚妹，你知道不？你俩当年可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bushi），他回来没找你？」
温听晚看着屏幕，指尖冰凉。
靳燃回来了，连赵乾都不知道？那他这次回国……
还没等她回复，群聊里，那个黑色的头像，靳燃的头像，竟然跳了出来。
靳燃：「嗯。」
只有一个字，言简意赅，是他一贯的风格。
赵乾立刻炸了：「我靠！真回来了！不够意思啊！什么时候聚？必须聚！晚妹，一起啊！@温听晚」
温听晚看着那条@，感觉手里的手机像块烙铁。
她该怎么回？
说不去？显得她心虚。
说去？她还没做好再次面对面，尤其是在非工作场合面对靳燃的准备。
就在这时，一条私聊信息弹了出来。
来自沈清露，她最好的闺蜜。
「晚晚！我刚听说靳燃回来了？！而且你们还在合作？！什么情况？！速速从实招来！」
温听晚看着屏幕上接连不断的信息，感觉刚刚缓解的头晕又卷土重来。
咖啡的污渍还残留在桌面和文件上，手背的烫伤隐隐作痛。
视频会议里靳燃那一瞬间的失态……
赵乾咋咋呼呼的邀约……
沈清露八卦的追问……
所有的一切，都像一张无形的大网，将她紧紧缠绕，把她往那个名为“过去”的漩涡里，越拉越深。
她放下手机，将额头抵在冰凉的办公桌面上，闭上了眼睛。
八年了。
她以为自己已经走了很远。
可原来，只要他出现，她轻易就被打回了原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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