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漫天燃烧的樱花，成了这场无声对峙最盛大的背景。风声，雪落的簌簌声，交织成一首悲怆的乐章。

“你们的幻术，终究不同。”岚裳抬头看向漫天的樱花，轻声道，“卡索的幻术像雪，能覆盖一切。”

“而你，”她终于转向樱空释，那双海蓝色的眼眸，直直地望进他冰蓝色的眼眸。“像火，像这些不顾一切的花。”

樱空释脸上的伪装，如冰消融。显露出原本的容颜，再也无法隐藏。他第一次用自己的声音唤她的名字，生涩又滚烫。

“岚裳。”

岚裳看着他真实的模样，看着这张比卡索还要更显精致的五官、却也更添孤寂和执拗的脸。

“樱空释，为什么要骗我？”

没有斥责，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深沉的和了然的悲伤，以及如释重负的平静，万千樱花在他们之间无声坠落。

沉默在纷扬的花雪中蔓延。

樱空释站在原地，这是他扮作卡索以来第一次在岚裳面前，无需掩饰任何的姿态。粉白的樱花还在坠落，落在樱空释的银发上，也落在岚裳的发间。

千言万语堵在胸口。

最后只化作一句沙哑的解释：“我不是故意要骗你……我只是想让哥哥自由。” 他的指尖微微颤抖，第一次在人前暴露了内心的脆弱。“他想要的从来就不是这万里冰封的江山，而是自由。”

岚裳安静地听着，她终于明白，那些莫名的疏离，还有诡异的灵力波动，甚至梦中不合时宜的樱花都不是错觉。而是眼前的这个少年，用一场盛大的骗局，既给了她新生，也给了她一场无望的执念。

漫天樱花仍在纷扬。

如同破碎的梦境，也如同燃烧的告白。岚裳的泪水无声的滑落，不是为被骗的愤怒，而是为这份沉重而扭曲的真相。

“让卡索自由……”她重复着樱空释的话，浅蓝色的眼眸看向他冰蓝色的瞳孔，仿佛是要看清里面深藏的每一丝痛苦。“所以，你就替他坐上这冰冷的王座，替他承担这无尽的责任……甚至是替他来爱我？”

最后几个字，轻得像鹅毛。

樱空释避开岚裳直视过来的目光。

他替卡索承担了王座的重压，却承担不了这名为爱的冠冕。岚裳的质问，就像一根最锋利的针，刺穿了他所有的自欺欺人。

“对不起！”

岚裳的泪水流得更凶了，却还是缓缓的摇了摇头。“樱空释，你不用跟我说对不起，”她再次看向那些仍在盛开的樱花，雪花落在纤长的睫毛上。“哪怕是建立在谎言上，我还是要谢谢你，让我醒来。”

樱花还在盛开。

粉白的花瓣沾着雪粒，落在两人肩头，樱空释猛地抬起头，冰蓝色的眼眸里满是错愕，他以为会迎来斥责、怨恨，却没想过是一句带着泪水的“谢谢”，一时之间竟无言以对。

岚裳看着他，重复道，“樱空释，你该说对不起的，是你自己。”她裹紧了单薄的衣衫，身体因为寒冷而微微发抖，“收回幻术吧。”

万千樱花在冰天雪地中燃烧又盛放，最后又无声凋零。刃雪城终于露出了它亘古不变的冰封底色，绯红的樱花全部褪尽又恢复成了枯枝，只剩下纯粹的白。

“卡索……去了哪里？”

樱空释移开视线，看向遥远的天际，那里是刃雪城结界之外的方向，也是卡索一心向往的地方。

“一个四季交替，没有王座的地方。”

“他会回来吗？”

“不会。”

两个字，樱空释说的斩钉截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