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空释！”

是岚裳的声音。

这声音像一道微弱却执拗的光，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力量，伴随着心脏剧烈的抽痛，让他几乎涣散的神智重新凝聚。

“你怎么来了？”

凛冽的寒风卷着冰屑，像是无数把刀子刮过脸颊。岚裳脚步未停，身上翻涌着淡淡的蓝色灵力，硬生生地闯过了狂暴的气流，她没有看脚下的裂隙，也没有看漫天飞溅的冰碴，只是定定看着他染血的唇角。

“这里是我的家，你也是。”

樱空释强行压下喉间翻涌的血腥，目光落在岚裳紧抿的唇上。这是他曾在梦境中无数次期盼的近距离相望，此刻却隔着生死危机与错位爱恋。

家？

这个词从他决定假扮卡索，篡夺王位的那一刻起，就早已与他无关。他以为自己注定是孤身一人，背负着所有的罪与罚，可此刻，她却站在这里告诉他，他是她的家。

“对不起，岚裳……”

“樱空释，先稳住冰泉！”

岚裳打断他想要说的话，浅蓝色的眼眸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决绝。她将“海洋之心”举过头顶。蔚蓝的光如潮汐般扩散，与樱空释红白交织的灵力融合。

脚下的冰层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更加狂暴的灵力涡流席卷而来，岚裳看向裂隙深处那翻涌着毁灭能量的核心，眼神一凛。

“必须有人进入内部，从里面封住它！”

进入核心，无疑是去送死。樱空释立刻明白了她的意图，厉声道，“不行，要去也应该是我去！”

岚裳看着他，摇了摇头，“樱空释，刃雪城不能没有王。”话音刚落，淡蓝色的灵力骤然明亮。不等樱空释反应，她便化作一道蓝色的流光冲入核心。下一刻，翻涌的泉眼被抚平，裂缝也停止了扩张。

“岚裳，不要！”

天地失色，万物失声。

樱空释的嘶吼被吞没。

北境的风雪，第一次出现了短暂的停歇。屏障上浮现出岚裳的虚影，依旧是蓝发蓝衣的模样，眉眼间没有了过往的迷惘，只剩一片澄澈的坚定。

“樱空释，替我和卡索守住刃雪城。”她的声音透过屏障，落在樱空释耳里，既温柔又遥远。“也守住……你自己。”

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声破碎的呜咽。冰蓝色的眼眸第一次盛满了崩溃的泪水。寒冷侵蚀着他的骨血，凛冽的寒风裹挟着冰晶，发出细碎而执拗的声响，如同亡灵的低语。

护卫们远远站着，无人敢上前。

樱空释依旧站在原地。

直到大雪落满了肩头，暮色四合，意识渐渐模糊，他仿佛看到了岚裳站在樱花树下，浅蓝色的头发被夕阳染成了暖金。

“樱空释。”

她轻声唤他，声音如同天籁。

“我在这里。”

落樱坡的樱花树，那些曾因樱空释力量失控而绽放的樱花树，此刻竟再次抽出绿芽，粉白的花瓣在风雪里悄然绽放。

雪落在樱花瓣上。

簌簌有声，像是岚裳未散的叹息。

樱空释彻底失去了意识，再次睁眼时幻影天的穹顶映入眼帘，冰雕的纹路在微光里流转，冰冷得如同他此刻的心。

他这一生，从未有过真正的家。

幼时依附卡索的光芒，后来假扮卡索，坐拥刃雪城的万里冰封。深夜，樱空释陷入沉睡，梦境如期而至。

没有永不停歇的雪，也没有冰封的宫殿。

眼前是一片广阔的海洋，深蓝色的海水翻涌着如同岚裳的长发。她站在海边，穿着她初到刃雪城时的蓝色纱裙，回头对着他微笑，眉眼弯弯。

“樱空释，你来了。”

“岚裳……”

樱空释快步走向她，脚步急切，却在靠近时突然停住。岚裳走到他面前，指尖轻轻抚上他的脸颊，那温度真实得让他眼眶发热。

“我很早都知道，你不是卡索。”

樱空释猛地一怔。

“你……”

“你的眼神，和卡索的不一样。”岚裳轻柔的划过他的眉骨，声音变得轻柔。“你的眼里藏了太多的挣扎和孤独。”

樱空释伸手将她拥入怀中，却只是抱住一片虚无，岚裳的身影渐渐透明，“樱空释……别再做别人的影子了，只做你自己。”

第九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