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风还带着夏末的余温，操场上的梧桐叶被晒得发亮，蝉鸣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把明德中学罩得严严实实。高一（3）班的张桂源抱着一摞刚发下来的练习册，沿着走廊快步走，袖口被风掀起一个利落的弧度。他的步子很大，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速度感，仿佛连空气都要为他让路。转过拐角时，他没有减速，结果与另一股同样急促的力量撞在一起。
“砰”的一声轻响，练习册哗啦啦散了一地，白色的纸张像受惊的鸟，四处乱飞。
“走路不长眼？”
冰冷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一丝被冒犯的不耐。张桂源抬起头，对上了陈奕恒的目光。那是一双很漂亮的眼睛，眼尾微微上挑，平时总是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冷淡，此刻却因为被打扰而显得格外锋利。陈奕恒穿着干净的白衬衫，领口扣得一丝不苟，连散落在额前的碎发都像是精心打理过，整个人透着一股与周围喧闹格格不入的疏离感。
张桂源嗤笑一声，弯腰去捡地上的书，动作又快又急，带着几分故意的莽撞。“彼此彼此。”他头也不抬地回了一句，声音里的挑衅毫不掩饰，“走廊这么宽，偏要往别人身上撞，难不成是故意的？”
陈奕恒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也蹲下身，指尖却没有去碰那些散落的练习册，而是看着张桂源的动作，语气更冷了：“我可没你那么闲，特意找别人麻烦。”
两人的手指几乎同时碰到了一本物理练习册，指尖相触的瞬间，像是有电流窜过，又像是被什么东西烫到，同时缩回了手。张桂源抬眼，对上陈奕恒冰冷的视线，两人的眼神在空中交汇，火花四溅，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算了，”旁边有同学路过，小声劝了一句，“快上课了，别在这儿耗着了。”
张桂源深吸一口气，不再理会陈奕恒，加快速度把练习册捡起来，抱在怀里，转身就走。他的背影挺得笔直，带着一股不服输的倔强。陈奕恒看着他的背影，眼神复杂，指尖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刚才碰到张桂源手指的地方，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温热的触感。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冲突。
早在初中，他们就已经是出了名的死对头。张桂源性格外向，精力旺盛，像是一团永远燃烧的火焰，成绩不错，但总爱惹点小麻烦，上课偶尔会和老师顶嘴，下课喜欢和同学打打闹闹，是那种让人又爱又恨的类型。而陈奕恒则完全相反，他安静、内敛，像是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成绩稳居年级第一，做事一丝不苟，永远是老师眼中的乖学生，同学眼中的“高岭之花”。
他们的矛盾，似乎是从第一次考试开始的。那次期中考试，张桂源的数学成绩比陈奕恒低了两分，屈居第二。发成绩单的时候，张桂源不服气地看了陈奕恒一眼，陈奕恒却只是淡淡地扫了他一眼，那眼神里的轻蔑，像是一根刺，扎进了张桂源的心里。从那以后，张桂源就把陈奕恒当成了最大的竞争对手，处处和他较劲。
陈奕恒似乎也并不在意张桂源的挑衅，只是每次都会用最简洁、最直接的方式回应，让张桂源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既憋屈又愤怒。
回到教室，张桂源把练习册往桌子上一放，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同桌李阳吓了一跳，转过头来看着他：“怎么了？又和陈奕恒杠上了？”
张桂源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没说话。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在意陈奕恒，明明他们是完全不同世界的人，可每次看到陈奕恒那副冷冰冰、万事不放在心上的样子，他就忍不住想挑衅，想看到他脸上出现不一样的表情。
李阳叹了口气：“我说你也别老和他过不去了，陈奕恒那人就是那样，对谁都冷冰冰的，不是针对你。”
“我就是看不惯他那副样子！”张桂源终于开口，声音有些激动，“好像全世界就他最厉害，谁都入不了他的眼！”
李阳无奈地摇了摇头，不再劝说。他知道张桂源的脾气，认定的事情，很难改变。
上课铃响了，语文老师走进教室，开始讲课。张桂源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课堂上，可脑海里却总是浮现出刚才和陈奕恒冲突的画面，还有陈奕恒那双冰冷又锋利的眼睛。他烦躁地动了动身子，眼神不自觉地飘向了教室的另一边。
陈奕恒坐在靠窗的位置，正认真地听着课，手里拿着笔，时不时在笔记本上记录着什么。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的脸上，勾勒出他精致的侧脸轮廓，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看起来竟然有几分柔和。
张桂源愣了一下，随即又皱起了眉头。他赶紧收回目光，心里暗骂自己：张桂源，你看他干什么？他就是个冷冰冰的木头！
可不知为什么，陈奕恒刚才那个复杂的眼神，却像是刻在了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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