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1

当江凌陌的目光最终，几乎是不可避免地，扫过名单的末尾，或者说，是某个被他潜意识忽略的、独立于所有序列之外的某个位置时，他的呼吸、心跳、甚至思考，都在那一刻彻底停滞了。

屏幕的微光，映照出他瞬间惨白如纸的脸。灰色的眼眸瞳孔紧缩到极致，倒映着那行仿佛由最深沉的黑暗与疯狂凝聚而成的文字：

【阿撒托斯 - 江凌陌】

……

……

时间仿佛被拉长，又被压缩。寂静的安全屋内，只剩下他自己粗重得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声，以及血液冲上头顶的轰鸣。

阿撒托斯……

盲目痴愚之神，居于宇宙核心的混沌原核，无尽虚空之主，所有其他外神与旧日支配者围绕其舞蹈的、疯狂敲打着无形巨鼓的存在……是创造一切、又漠视一切的、终极的混沌与虚无的象征。

而他，江凌陌的名字，赫然列于其后！

不是LM-01，不是“源”，而是直接与这至高无上、代表万物起源与终结的恐怖存在联系在一起！

“不……不可能……”他听到自己干涩、颤抖的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带着无法置信的恐惧和一种近乎崩溃的荒谬感。“这……这不是真的……”

他一直以来的疑惑，此刻似乎有了一个远超他想象极限的、令人绝望的答案。

为什么组织代号是【LM能量源】？

为什么他的天赋如此逆天，能轻易提升精灵资质、改变颜色、打破封印？

为什么苏鹤、汤幽这些承载着外神名号的人会盯上他？

为什么他是“源”？

因为……他本身就是这疯狂宇宙剧本中最核心、最不可名状的那一部分的……化身？代行者？或者……容器？

他的天赋，那所谓的“能量源”，根本不是什么幸运的恩赐，而是源自这盲目痴愚之神的、混沌本质的流淌？他每一次动用天赋，都是在无意识地拨动那无形的巨鼓，引动更深层次的规则混乱？

那些被他提升到SSSP级的精灵，它们获得的，究竟是纯粹的力量，还是……被混沌所浸染的标记？

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和恶心感从胃里翻涌上来，他几乎要呕吐。他看着自己的双手，这双曾经为自己和伙伴们带来希望和力量的手，此刻却仿佛沾满了无形粘稠、疯狂扭曲的污秽。

“我……到底是什么？”他踉跄着后退，撞在冰冷的墙壁上，缓缓滑坐在地，将脸深深埋入膝盖。一直以来支撑着他的信念和斗志，在这一刻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如果连他自身的存在，都是这庞大恐怖的一部分，那他所有的反抗和挣扎，又有什么意义？岂不是如同阿撒托斯梦境中的一个涟漪，可笑又可悲？

“凌陌！”

“凌陌搭档！”

“布伊！”

【凌陌！】

叶影、翠星、伊布、日轮兽全都围拢过来，焦急地用各种方式呼唤着他。它们能感觉到，凌陌的精神正在滑向一个极其危险、充满自我否定的深渊。

叶影用头用力地蹭着他冰冷的脸颊，紫色的眼眸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慌和坚定。【凌陌！看着我！】它的意念如同洪钟，敲击在江凌陌近乎停滞的精神海上，【无论那是什么！你就是你！是我们的凌陌！】

翠星也用翅膀包裹住他，传递来温暖的龙息。【凌陌搭档才不是什么阿撒托斯！你是救了我的人！】

伊布和日轮兽也紧紧贴着他，用身体的温暖和纯粹的依赖试图将他拉回来。

伙伴们纯粹而焦急的呼唤，如同几道微弱却顽强的光，刺破了那几乎要将江凌陌吞噬的、名为“真相”的黑暗深渊。

他缓缓抬起头，脸上毫无血色，眼神空洞，但至少，重新有了焦距。他看着围在自己身边，眼中只有他、只有担忧和信任的伙伴们。

是啊……

他是江凌陌。

是叶影的搭档，是翠星的拯救者，是伊布和日轮兽信赖的训练家。

是沈清澜疼爱的儿子。

他会因为胜利而喜悦，会因为伙伴受伤而愤怒，会因为欺骗而心寒，也会因为恐惧而颤抖。

这些真实的感情，这些温暖的羁绊，难道都是虚假的吗？都是那盲目痴愚之神设定好的程序吗？

不！

他不相信！

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比坚韧的火焰，从他几乎被冻结的心底重新燃起。

他伸出手，颤抖着，一一抚摸过伙伴们。

“对……对不起……吓到你们了。”他的声音依旧沙哑，但不再空洞，“我……我没事了。”

他扶着墙壁，艰难地站起身，目光再次投向屏幕上那行刺目的文字。

【阿撒托斯 - 江凌陌】

恐惧依旧存在，迷茫并未散去。

但此刻，除了这些，更多了一种决绝的、近乎叛逆的愤怒。

“就算……我的名字与祂相连……”

“就算……我的力量源自混沌……”

江凌陌的声音很低，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力度，灰色的眼眸中，那簇火焰越烧越旺，

“我也要用这双手，保护好你们，走出一条属于‘江凌陌’自己的路！”

“阿撒托斯又如何？如果命运注定疯狂……那我就逆命而行！”

他关掉了屏幕，将那份名单连同那个可怕的称号，一起封存。

他不知道前路还有什么在等待他，不知道自身潜藏着怎样的秘密与危险。但他知道，他不能在这里倒下。为了身边这些将他从深渊边缘拉回来的伙伴，他必须走下去，直到揭开所有真相，或者……战斗到最后一刻。

这场战争，从这一刻起，不再仅仅是为了生存，更是为了证明——“江凌陌”的存在，绝非任何神祇可以定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