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86

在被薛祁将他的“非暴力不合作”定性为“可爱性”观察之后，江凌陌感觉自己最后一点遮羞布都被无情地扯掉了。他像一只被逼到角落、炸着毛却无计可施的幼猫，只能将自己更深地埋进被褥这唯一的掩体之下，试图隔绝那些无处不在的、令人窒息的目光。

然而，身体的疲惫和精神的煎熬终究有极限。在不知蜷缩了多久之后，极度的困倦如同厚重的潮水般将他淹没，他最终还是抵不住生理的需求，沉沉睡去。

睡梦中并不安稳。光怪陆离的噩梦纠缠着他，时而是在峡谷中被黑衣人围攻，时而是精灵们被阴影触须拖入深渊，时而是薛祁那双仿佛能洞穿灵魂的血瞳在近距离凝视着他……他在梦中挣扎、呜咽，苍白的额头上沁出细密的冷汗，纤长的银色睫毛不安地颤动着。

因为他蜷缩着，被子滑落了一些，露出了小半张脸和凌乱的银色发丝。睡梦中的他褪去了清醒时的惊惧、愤怒和倔强，那张本就精致的面孔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愈发脆弱和无害。皮肤因为缺乏光照和近期的心力交瘁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白皙，鼻梁秀挺，唇形姣好却没什么血色，微微蹙着的眉头带着化不开的愁绪和惊惶，看起来……确实有种我见犹怜的、惊人的可爱。

尤其是此刻他无意识地在枕头上蹭了蹭，发出一点细微的、带着鼻音的哼唧，更像是一只寻求安慰的小动物。

……

“啧。”

遥远的、某个被阴影与星辰环绕的殿堂内，薛祁通过监控看着这一幕，血瞳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波动。他面前悬浮着数个光屏，上面流动着复杂的数据和能量图谱，其中一块光屏正清晰地显示着江凌陌沉睡的模样。

【宇宙观测者】（苏鹤）的实时数据报告在旁边的通讯器上闪烁：

【目标进入深度睡眠与浅度噩梦交替状态。生理指标：心率偏高，皮温偏低。面部肌肉松弛，呈现无害化特征。根据人类审美数据库比对，当前形态‘可爱’指数达到峰值93.7%。建议观察其对观测者情绪潜在影响。】

薛祁没有理会苏鹤那冰冷的数据分析，他的目光依旧落在光屏上那个蜷缩的身影上。他见过太多美丽或英俊的皮囊，无论是人类还是其他智慧种族，但像江凌陌这样，将一种纯粹的、不染尘埃的精致，与骨子里那份倔强和偶尔炸毛的生动混合在一起的特质，确实……很少见。

尤其是此刻，卸下所有防备，只剩下最原始的脆弱时，这种可爱几乎带着一种……致命的吸引力。让人忍不住想看看，如果轻轻碰一下，那细腻的皮肤会不会留下痕迹？如果在他耳边低语，那敏感的耳垂会不会瞬间染上绯红？如果……将他这份脆弱彻底掌控在手中，看着他因为自己而露出更多、更生动的表情……

一种黑暗的、充满占有欲的念头，如同藤蔓般在薛祁心底悄然滋生。他之前只是将江凌陌视为有趣的“玩具”和珍贵的“源”，但现在，似乎又多了一点……别的什么。

……

江凌陌是被一阵轻柔的、若有似无的触感惊醒的。

仿佛有什么东西，极其轻缓地拂过他的脸颊，带着一丝冰凉的痒意。他猛地从噩梦中挣脱，惊恐地睁开眼，灰色的眼眸中还残留着未散的恐惧和迷茫。

然后，他对上了一双近在咫尺的、深邃如血潭的眼眸。

薛祁不知何时来到了床边，正微微俯身，一只手的手背，刚刚……似乎正从他的脸颊上移开。

“！！！”

江凌陌瞬间彻底清醒，如同受惊的兔子般猛地向后缩去，差点滚下床沿，幸好被那无形的束缚力场拦住。他扯过被子紧紧裹住自己，只露出一双写满了惊恐和戒备的眼睛，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和颤抖：“你……你干什么？！”

薛祁直起身，血瞳中没什么情绪，只是淡淡地看着他，仿佛刚才那个近乎爱抚的动作只是江凌陌的错觉。

“来看看你的‘非暴力不合作’进行到哪一步了。”薛祁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但江凌陌却莫名觉得，那平静之下似乎藏着点什么不一样的东西。“看来，睡眠并不能让你真正逃离。”

江凌陌抿紧嘴唇，不想跟他说话，只是用那双因为惊恐而显得更加水润明亮的灰色眼眸瞪着他。他此刻头发凌乱，脸颊因为刚才的摩擦和惊醒泛着淡淡的红晕，配上那副戒备又委屈的神情，确实……杀伤力惊人。

薛祁的血瞳微微眯起，似乎很“欣赏”他这副模样。

“昨天的任务，你失败了。”薛祁慢条斯理地陈述，“按照规则，今日任务翻倍。两百句，要求不变。”

江凌陌的心脏猛地一沉，裹着被子的手攥得发白。他就知道！这个变态不会轻易放过他！

“或者，”薛祁话锋一转，血瞳中闪过一丝玩味，“你可以换一个任务。”

江凌陌警惕地看着他，不敢接话。

薛祁的指尖在空中轻轻一点，一道光幕出现，上面罗列着一些……令人匪夷所思的选项：

【任务B：对着监控镜头，连续微笑十分钟。（要求：笑容自然甜美，不得僵硬）】

【任务C：用不超过五十个字，描写你此刻觉得我最迷人的地方。】

【任务D：学猫叫，直到我满意为止。】

江凌陌看着这些选项，脸颊一阵红一阵白，羞愤得几乎要冒烟！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比骂人还要屈辱！这分明就是……就是戏弄！

“你……你无耻！”他气得声音都变了调，裹着被子像只愤怒的蚕宝宝，“我哪个都不选！”

“哦？”薛祁似乎早就料到他的反应，血瞳中那抹玩味更浓，“那就是选择默认任务A，两百句骂人？还是说……你更希望我帮你回忆一下，失败惩罚的具体内容？”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空荡荡的角落。

精灵！

江凌陌的勇气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泄了个干净。他死死咬住下唇，眼眶迅速泛红，泪水在里面打着转，却倔强地不肯掉下来。那副泫然欲泣、强忍委屈的模样，配上他精致的五官，简直像一件被精心雕琢却即将破碎的艺术品。

薛祁静静地看了他几秒，忽然伸出手。

江凌陌吓得猛地闭紧了眼，身体僵硬。

然而，预想中的触碰或者伤害并没有到来。他只感觉到一只微凉的手，轻轻拂开了他额前凌乱的发丝，动作……甚至称得上……温柔？

但这温柔，却比任何暴力都让江凌陌感到恐惧和毛骨悚然。

“害怕了？”薛祁的声音近在耳边，低沉而带着一丝蛊惑，“选择权在你。是完成一个简单的‘小游戏’，还是继续挑战我的耐心，连累你的那些……小宝贝们？”

江凌陌紧紧闭着眼，长长的银色睫毛如同蝶翼般剧烈颤抖着，显示着他内心的激烈挣扎。屈辱和无力感几乎要将他撕裂。

最终，对精灵们的担忧压倒了一切。他极其缓慢地、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哽咽着问：

“……哪……哪个……任务……照片……给几张？”

他屈服了。即使明知道是饮鸩止渴，他也没有别的选择。

薛祁似乎很满意他的妥协，血瞳中闪过一丝愉悦的光芒。他收回了手，仿佛刚才那片刻的“温柔”只是幻觉。

“任务B，微笑十分钟。兑换一张精灵近照。”薛祁给出了明确的价码，“任务完成度由我判定。”

江凌陌睁开眼，灰色的眼眸中充满了水汽和屈辱。他看着薛祁，又看了看那悬浮的、可能正对着他的监控镜头，感觉像是被扒光了衣服扔在舞台上。

他艰难地、一点一点地，扯动嘴角，试图露出一个“微笑”。

那笑容比哭还难看，僵硬无比，带着明显的恐惧和勉强。

“不够甜。”薛祁冷酷地评价，“重来。”

江凌陌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努力回想和精灵们在一起时的快乐时光，再次尝试。

“眼神太僵。”

“嘴角弧度不对。”

“……算了，勉强算你过关。”

十分钟，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江凌陌感觉自己的脸部肌肉都快要抽搐了，精神上的屈辱更是难以言喻。当他终于听到薛祁说出“时间到”三个字时，他几乎虚脱般地瘫软下去。

一张照片随即通过私聊发送了过来。

照片上，是魔幻假面喵。它待在一个看起来像是室内植物园的地方，正蹲在一簇紫色的花丛旁，似乎有些茫然地看着镜头，但身上干干净净，没有受伤的迹象。

看到伙伴安然无恙，江凌陌一直紧绷的心弦终于松了一丝，泪水却不受控制地滑落下来。是庆幸，也是更深的痛苦。

薛祁看着他那又哭又笑（虽然是强挤出来的笑）、可怜兮兮却又因为看到精灵照片而流露出一丝真切放松的模样，血瞳深处的暗流涌动得更加明显。

这个“玩具”，果然每一次的反应，都能给他带来“惊喜”。他的可爱，他的倔强，他的脆弱，他的屈服……都像是最上等的催化剂，让他内心那种黑暗的掌控欲和占有欲，不断地发酵、膨胀。

“明天，任务C。”薛祁留下这句话，身影便如同融入阴影般消失了。

房间里再次只剩下江凌陌一人。他抱着手机，看着屏幕上魔幻假面喵的照片，又哭又笑，像个傻子。

他用屈辱换来了伙伴的片刻安宁。

而他那自己或许都未曾完全意识到的、惊人的可爱，在这场扭曲的囚禁游戏中，似乎正逐渐变成一把双刃剑——一方面暂时“取悦”了薛祁，换来了喘息之机；另一方面，却也像最甜美的毒药，让那个掌控他命运的“看守”，对他产生了更加复杂、更加危险的“兴趣”。

未来的路，在薛祁这种逐渐变质的“兴趣”下，似乎变得更加吉凶难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