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凌陌正瘫在训练场的缓冲垫上,感受着肌肉过度使用后的酸痛,以及那十分钟精灵影像带来的短暂慰藉,脑子里还在天人交战地思考着明天该如何在那条“马拉松”跑道上幸存下来。
就在这时,一个低沉、冰冷、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在训练场上空响起,直接回荡在意识层面,并非通过任何设备:
“行了。”
仅仅两个字,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仿佛来自宇宙深渊的威严。
是【深渊之主】白延!
江凌陌一个激灵,猛地睁开眼,警惕地望向四周,却看不到白延的身影。薛祁也停下了离去的脚步,血瞳微转,看向虚空中的某处。
白延的声音继续响起,平淡无波,却带着最终的决断:
“放他走吧。”
???
江凌陌懵了。
薛祁的血瞳中也闪过一丝极淡的讶异。
放他走?
白延?那个存在感极强、气息最为幽暗深邃、几乎从不直接参与“游戏”的【深渊之主】,竟然会开口让他走?
还没等江凌陌消化完这个惊人的信息,白延的下一句话,更是让他心情如同坐过山车:
“下次再玩。”
下次……再玩?!
江凌陌刚刚升起的一丝希望瞬间被这句话砸得粉碎!原来不是良心发现,只是……玩腻了暂时存档?!把他当成什么了?可以随时取用的玩具吗?!
薛祁似乎对白延的决定并不意外,或者说,他尊重这位实力与地位都极高的同伴的意见。他血瞳看向还瘫在地上的江凌陌,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既然白延开口了。”薛祁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你可以走了。”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训练场一侧的墙壁,如同水波般荡漾起来,逐渐显现出一扇散发着柔和白光、通往未知之处的门扉。
那是……真正的出口?
江凌陌的心脏砰砰狂跳起来!他看着那扇门,又看了看薛祁,再看看虚空中白延声音传来的方向,巨大的不真实感和警惕感充斥着他的内心。
这么简单?
折磨了他这么久,就这么轻易放他走了?
不会有诈吧?
他挣扎着想从地上爬起来,但因为脱力,试了几下都没成功,反而显得更加狼狈。
薛祁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笨拙的动作,并没有帮忙的意思,只是淡淡地补充了一句:“你的精灵,会暂时留在这里‘做客’。”
江凌陌的动作猛地僵住!
果然!
他就知道没这么简单!扣留精灵作为“人质”,确保他“下次”还会回来“玩”!
一股巨大的屈辱和无力感再次涌上心头。他以为自己终于可以逃离这个魔窟,却发现自己依然被一根无形的线牢牢牵着,线的另一端,攥在这群变态的手里。
他看着那扇近在咫尺的自由之门,又想到还被留在这里的伙伴们,牙齿死死咬住了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
走?
还是不走?
如果走了,精灵们怎么办?薛祁他们会如何对待它们?白延那句“下次再玩”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他迟早还要回到这个地狱!
如果不走……难道要继续留在这里,忍受无休止的“游戏”和“驯化”?
进退两难!
就在他内心激烈挣扎,几乎要被这残酷的选择逼疯时——
“还不走?”薛祁的声音带着一丝戏谑的催促,“是想留下来,继续今晚的‘训练’?”
江凌陌浑身一颤!一想到那漫长的跑道和他这对快要跑断的小短腿,他几乎是连滚爬爬地、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朝着那扇光门手脚并用地冲了过去!
他不敢回头,不敢再看薛祁那仿佛洞悉一切的血瞳,更不敢去想白延那深不可测的意图。
先离开这里!
至少先离开这个该死的训练场和这群变态的身边!
精灵……精灵们……他一定会想办法救出来的!
抱着这个念头,江凌陌一头扎进了那扇散发着柔和白光的大门。
嗡——
一股熟悉的、空间传送的眩晕感传来。
当他再次脚踏实地,能看清周围景象时,他发现自己正站在一条熟悉又陌生的城市小巷里。
夕阳的余晖洒在斑驳的墙壁上,远处传来模糊的车流声和城市的喧嚣。空气里弥漫着灰尘、食物和淡淡尾气的味道……这是……人间的味道!
他……他真的出来了?!
江凌陌难以置信地环顾四周,摸了摸冰冷的墙壁,又抬头看了看被高楼分割成狭窄一片的天空。
自由了?
他真的……暂时自由了?
巨大的喜悦和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冲击着他。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头顶,猫耳还在。又回头看了看,那条银灰色的尾巴也依旧拖在身后。
看来,这对“赠品”并没有因为离开LM组织而消失。
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缓缓滑坐在地,感受着劫后余生的虚脱。训练后的疲惫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但他此刻的心情却复杂难言。
高兴吗?
有一点。毕竟离开了那个鬼地方。
安心吗?
一点也不。精灵还在他们手里,白延那句“下次再玩”像诅咒一样萦绕在耳边。而且,他顶着这对猫耳猫尾,要怎么回归正常生活?
他抱着膝盖,把脸埋进臂弯里,银色的发丝和毛茸茸的猫耳在夕阳下显得格外柔软,也格外……显眼。
接下来……该怎么办?
……
在他看不见的维度夹缝,那片属于LM组织的空间内。
薛祁站在光屏前,看着江凌陌如同受惊的小动物般蜷缩在城市小巷角落的身影,血瞳中没有任何波澜。
叶耀的身影在一旁浮现,撇了撇嘴:“这就放他走啦?我还没玩够呢!”
白延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亘古不变的漠然:“倦了。”
只是简单的两个字,却解释了他为何突然决定中止这场“游戏”。对于【深渊之主】而言,兴趣来得突然,去得也随意。
薛祁对此并不意外。白延的性格便是如此,对大多数事物都保持着近乎永恒的冷漠,偶尔兴起,也不会持续太久。
“无妨。”薛祁淡淡道,“种子已经种下。”
他指的是那个【阿撒托斯】的印记,那对猫耳猫尾,以及江凌陌与精灵之间那被强行加深的羁绊(和枷锁)。
“他总会回来的。”薛祁的血瞳中闪过一丝笃定的光芒,“为了他的精灵,也为了……他自身那无法摆脱的‘源’。”
叶耀闻言,又兴奋起来:“嘿嘿,那下次等他回来,可得准备点新花样!”
白延没有再说话,幽暗的气息如同潮水般退去,仿佛从未出现过。
薛祁最后看了一眼光屏中那个在夕阳下显得格外渺小和无助的身影,关闭了光屏。
对于他们而言,这只是一场暂时告一段落的娱乐。
而对于江凌陌来说,这却是一场不知何时会再次降临的噩梦的开始。
小巷里,江凌陌抬起头,望着渐渐沉入城市天际线的夕阳,灰色的眼眸中充满了迷茫和对未来的恐惧。
他知道,他并没有真正获得自由。
他只是……获得了短暂的放风时间。
而“下次”……
谁知道那群变态,又会以何种方式,将他拖回那个光怪陆离、却又无比危险的“游乐场”呢?
他抱紧了自己的尾巴,将脸深深埋了进去,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带着颤抖的叹息。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而他,连他的“庙”(精灵们),都还落在那些“和尚”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