檐角光斑与未说出的心动

九月的风还裹着夏末的余温，吹得教学楼前的香樟树叶沙沙作响，也吹得林季手里的初一新生手册边角微微卷起。她跟在班主任身后，低着头，目光匆匆扫过走廊里拥挤的人群，陌生的面孔像潮水般涌来，叽叽喳喳的说话声在耳边交织，让她莫名有些局促。

这是她来到新学校的第一天，初一（3）班的教室在教学楼三楼最里面，推开门时，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班主任简单交代了几句，就让大家自行找位置坐下。林季没敢往人多的地方去，挑了个靠窗户的第二排座位，放下书包后，下意识地往四周看了看。

教室后排的角落，坐着一个男生。

他背对着门口，身形清瘦，穿着和大家一样的蓝白校服，却莫名显得有些安静。窗外的阳光恰好斜斜地洒进来，越过窗沿，落在他的发顶，像是给那柔软的发丝镀上了一层浅金色的光晕。林季看得有些出神——阳光太好，好到能清晰地看清他每一根纤细的头发，它们温顺地贴在头皮上，随着他低头翻书的动作，轻轻晃动了一下。

不知为何，林季心里忽然泛起一丝奇怪的熟悉感。她皱着眉，努力在记忆里搜寻，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他。是小时候的邻居？还是某次偶然擦肩而过的陌生人？她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很久，直到男生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微微侧过脸来。

林季像被抓包的小偷，猛地收回目光，心脏“怦怦”地跳了起来，脸颊也泛起一阵热意。她假装低头整理书桌里的书本，指尖却有些发凉。刚才那匆匆一瞥，她只看到他的侧脸线条很柔和，下颌线浅浅的，其他的，什么也没看清。

接下来的几天，林季渐渐适应了初中的节奏，却始终没放下那个角落的男生。她总是会在上课走神时，下意识地往后排望去，大多数时候，他都在低头做题，或是安静地看着窗外，周身仿佛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疏离感，不怎么和周围的同学说话。

林季依旧没想起在哪里见过他，可那份熟悉感却越来越强烈，像一颗小小的种子，悄无声息地落在心底。她开始留意他的一举一动：他上课很少举手发言，但老师点到他时，总能说出准确的答案；他下课的时候，要么趴在桌子上休息，要么就拿着一本书静静地看，偶尔会拿出笔在本子上写写画画；他走路的时候，脊背挺得很直，步伐不快，却很稳。

她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只能在心里偷偷叫他“角落的男生”。每天早上醒来，想到又能在教室里看到他，原本有些枯燥的开学适应期，似乎也变得有了期待。

一周后，林季的母亲拿着一张辅导班的报名表走进她的房间，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温柔：“季季，妈妈给你报了个数学辅导班，周末去上课，刚好补补你小学的薄弱环节，初中数学可不能落下。”

林季正趴在桌子上翻看课本，闻言抬头，心里有些不情愿——她本来想趁着周末好好休息，或是看看自己喜欢的书。可看着母亲期待的眼神，她还是点了点头：“好，知道了。”

辅导班在一个写字楼的十二层，第一次去的时候，林季找了好久才找到教室。推开门，里面已经坐了不少和她年纪相仿的学生，她低着头，找了个靠后的位置坐下，刚放下书包，目光就被斜前方的一个身影吸引住了。

是他。

那个“角落的男生”，正坐在她斜前方第三排的位置。他依旧是安静的模样，手里拿着一本练习册，似乎在预习辅导班会讲的内容。阳光透过写字楼的玻璃窗，落在他的发顶，和在教室里那次一样，纤细的发丝清晰可见，泛着淡淡的光泽。

林季的心脏又一次不受控制地加快了跳动，她下意识地往座位里缩了缩，生怕被他发现。原来他也报了这个辅导班，世界这么小吗？

那天的辅导课，林季听得有些心不在焉。老师讲的知识点飘进耳朵里，却没怎么往心里去，她的目光总是不受控制地飘向斜前方的那个身影，看着他握着笔的手在练习册上写写画画，看着他偶尔皱起眉头思考题目，看着他在老师提问时，微微抬起头，露出清晰的侧脸。

这一次，她终于看清了他的样子。他的眼睛不算特别大，但很亮，像盛着星光，鼻梁不算高挺，却很秀气，嘴唇的线条很柔和。最让她印象深刻的，是他左脸颊靠近颧骨的地方，有一枚小小的浅褐色胎记，不仔细看几乎察觉不到，可在阳光的映照下，却显得格外温柔。

下课的时候，林季故意放慢了收拾书包的速度，看着他站起身，和身边的一个男生说了几句话，然后背着书包离开了教室。她竖起耳朵，努力想听清他们说的话，隐约听到那个男生叫他“姜南”。

姜南。

她在心里默默念着这个名字，舌尖似乎都泛起一丝淡淡的甜。原来他叫姜南，这么好听的名字，和他的人一样，温柔又安静。

从那以后，林季开始格外期待周末的辅导班，甚至比期待上学还要强烈。因为在辅导班里，她可以名正言顺地坐在离他不远的地方，静静地看着他，不用像在学校里那样，还要小心翼翼地掩饰自己的目光。

辅导班的老师喜欢让大家分组讨论题目，有一次，老师随机分组，林季竟然和姜南分到了一组。那一刻，林季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她紧张得手心都冒出了汗，连头都不敢抬，只能低着头，假装翻看练习册。

“这道题，你会做吗？”一个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淡淡的少年气息。

林季猛地抬起头，撞进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里，正是姜南。他正看着她，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左脸颊的那枚小胎记，在灯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温柔。

“我……我不太会。”林季的声音有些发紧，脸颊也泛起了热意，说话都有些结巴。

“没关系，我给你讲一遍吧。”姜南没有在意她的紧张，依旧是温柔的语气，他把自己的练习册推到她面前，拿起笔，一点点地给她讲解解题思路。

他的声音很好听，像春风拂过湖面，泛起层层涟漪。林季看着他握着笔的手，听着他温柔的讲解，却一个字也没听进去，注意力全在他左脸颊的那枚小胎记上，在他微微蹙起的眉头上，在他说话时微微动着的嘴唇上。

“听懂了吗？”讲完之后，姜南抬头看向她，眼神里带着一丝询问。

“啊？哦，听懂了，谢谢你。”林季猛地回过神来，连忙点了点头，脸颊烫得更厉害了。

姜南笑了笑，没再说什么，转身去和组里的其他同学讨论另一道题了。看着他的侧脸，林季心里泛起一阵甜甜的暖意，原来和他说话，是这样的感觉，温柔又安心。

从那以后，林季和姜南在辅导班里的接触渐渐多了起来。有时候，林季会故意找一些自己其实会做的题目，假装不会，去问姜南；有时候，她会提前来到辅导班，占一个离他不远的位置，然后假装偶遇；有时候，下课后，她会故意放慢收拾书包的速度，跟着他一起走出写字楼，看着他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路口。

在学校里，林季也开始制造各种“偶遇”。她知道姜南每天早上都会提前十分钟来到教室，所以她每天都比平时早出门十分钟，只为能在走廊里和他偶遇一次；她知道姜南每天午休都会去操场旁边的树荫下看书，所以她每天午休都会借口去小卖部买东西，绕路经过那个树荫下，偷偷看他一眼；她知道姜南放学的时候，会沿着教学楼后面的小路走，所以她每天放学都会故意和同学走那条小路，假装和他偶遇，然后和同学说说笑笑，却偷偷用眼角的余光看着他。

这些不经意的偶遇，在别人看来，只是巧合，可只有林季自己知道，每一次偶遇，都是她精心策划的小心思。为了能在早上和他偶遇，她每天都会提前半小时起床，精心整理自己的头发，挑选干净的衣服；为了能在午休时看到他，她宁愿放弃自己喜欢的动画片，顶着烈日，绕路经过操场的树荫下；为了能在放学时和他走同一条小路，她甚至会和同学撒谎，说自己家住那个方向。

有一次，在学校的走廊里，林季和姜南迎面相遇。她下意识地想躲开，可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硬着头皮，抬起头，对着他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姜南也看到了她，他停下脚步，对着她点了点头，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左脸颊的那枚小胎记，在灯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温柔。

“你也往这边走啊？”姜南先开口问道，语气依旧是温柔的。

“嗯，我去小卖部买东西。”林季的声音有些轻，心跳得飞快，她不敢看着他的眼睛，只能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子。

“哦，好，那我先走了。”姜南笑了笑，转身离开了。

看着他的背影，林季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刚才和他说话时的场景，在脑海里反复回放，他的笑容，他的声音，他左脸颊的那枚小胎记，都深深地刻在了她的心里。那一刻，她觉得整个走廊都充满了甜甜的气息，连空气都变得温柔起来。

林季开始变得越来越期待上学，每天早上，一想到能在学校里看到姜南，能和他有或许是不经意的相遇，她就会充满动力地从床上爬起来，再也不会像小学的时候那样，需要母亲反复催促。

她的书包里，开始悄悄放着一块巧克力，有时候，在辅导班里，看到姜南认真做题的样子，她会偷偷拿出巧克力，放在手心，想象着如果能把巧克力递给她，他会是什么反应。可她始终没有勇气，只能把巧克力又悄悄放回书包里，直到巧克力融化，变得黏糊糊的。

她的日记本里，开始频繁地出现“姜南”这两个字。她会在日记本里，写下每天和他的偶遇，写下他今天穿了什么衣服，写下他今天说了什么话，写下他左脸颊那枚温柔的小胎记，写下自己心底那份小心翼翼的喜欢。

“今天在走廊里遇到姜南了，他对我笑了，好温柔。”

“今天辅导课，姜南给我讲了两道题，他的声音真好听。”

“今天看到姜南在操场打篮球，阳光落在他身上，真好看，他左脸颊的胎记，在阳光下特别明显。”

“我好像越来越喜欢他了，怎么办？”

日记本里的每一句话，都藏着她小心翼翼的心动，藏着她未说出口的喜欢。她知道，自己现在还小，这份喜欢或许很幼稚，或许不会有结果，可她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控制不住自己想靠近他，想看到他的冲动。

有一次，辅导课下课的时候，外面下起了小雨。林季看着窗外的雨，心里有些着急，她没带伞。就在这时，她看到姜南拿着一把黑色的雨伞，站在教室门口，似乎在等什么人。

林季的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大胆的念头，她深吸一口气，拿起书包，假装若无其事地走到他身边，轻声说道：“姜南，你也没走啊？”

姜南转过头，看到是她，笑了笑：“嗯，等一个朋友，他去洗手间了。你呢？没带伞吗？”

“嗯，没带。”林季点了点头，心里有些紧张，“我等雨小一点再走。”

“没关系，如果你不介意的话，等我朋友来了，我们可以送你一段，刚好我们也往那个方向走。”姜南温柔地说道。

林季的心里一阵狂喜，她连忙点了点头：“好，谢谢你，太麻烦你们了。”

“不麻烦。”姜南笑了笑，左脸颊的胎记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温柔。

那天，姜南和他的朋友一起，送林季到了她家小区的门口。一路上，林季很少说话，大多时候都是听着姜南和他的朋友聊天，可她的心里却甜滋滋的，连落在身上的雨滴，都觉得是温柔的。

从那以后，林季和姜南的关系又近了一步。在学校里，遇到的时候，他们会互相打招呼；在辅导班里，他们会一起讨论题目；有时候，放学的时候，他们也会一起走一段路，聊一些关于学习，关于生活的小事。

林季知道，姜南对她，或许只是普通的同学情谊，可她还是忍不住心动，忍不住把那些不经意的瞬间，都当成是他对自己不一样的温柔。

她会故意在早上的时候，把自己的水杯“不小心”掉在地上，然后等着姜南弯腰帮她捡起来；她会故意在辅导课上，把笔“不小心”掉在他的座位旁边，然后弯腰去捡，趁机靠近他；她会在他生病没来上学的时候，心里坐立不安，四处打听他的情况，然后在他第二天来上学的时候，假装不经意地问一句“你昨天怎么没来，是不是生病了”。

这些小小的“不小心”，都是她精心策划的小心思，都是她藏在心底的喜欢。她不敢让他知道，不敢打破现在这份平静的相处，只能小心翼翼地守护着这份属于自己的心动，像守护着一件稀世珍宝。

日子一天天过去，初一的第一个学期，就这样在林季的期待与心动中，悄悄流逝。她依旧每天期待着上学，期待着去辅导班，期待着能看到姜南，期待着能和他有更多的接触。

她依旧会在走廊里，假装偶遇他；依旧会在辅导班里，偷偷看着他；依旧会在日记本里，写下关于他的一切；依旧会把那些不经意的瞬间，都珍藏在心底。

阳光依旧会落在姜南的发顶，照亮他纤细的发丝，照亮他左脸颊那枚温柔的小胎记。而林季，依旧会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他，眼底藏着未说出口的喜欢，藏着小心翼翼的心动。

她不知道这份暗恋会持续多久，不知道未来他们会不会有更多的故事，可她知道，这段初一的时光，因为有了姜南，因为有了这份小心翼翼的喜欢，变得格外美好，格外难忘。

就像檐角的光斑，温柔又明亮，虽然微弱，却足以照亮她整个青涩的青春。而那些藏在时光里的小心思，那些未说出口的心动，都会成为她青春里，最温柔，最珍贵的回忆。

第一章檐角光斑与未说出的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