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兔窝镇的公路两旁，是无边无际的田野。
尼克握着方向盘，目光扫过窗外飞逝的田园风光，喉咙有些发紧。
“所以，”他试图用惯常的慵懒语调掩饰紧张，“给我透个底，胡萝卜汁。你爸妈……对狐狸的普遍看法是？”
朱迪正看着窗外熟悉的风景，闻言转过头，嘴角弯起。
“放心吧。我妈妈常说，‘判断一个动物要看他的行为，而不是他的物种’。”
朱迪顿了顿，故意拖长了音调，“不过我爸嘛……他比较传统，第一次见我大哥带回来的麝鼠女朋友时，紧张得把一整壶胡萝卜汁打翻在自己身上。”
尼克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干笑了两声，尾巴尖不安地扫了扫座椅。“真是……令人振奋的前车之鉴。”
当车子驶入霍普斯农场时，果然引起了一阵骚动。
几十双兔眼睛齐刷刷地看了过来。
尼克刚停稳车，深吸一口气，朱迪已经跳了下去，瞬间被一群毛茸茸的小兔子淹没。
“朱迪姐姐！”
“动物城真的全是高楼吗？”
“你的枪呢？”
……
尼克整理了一下衬衫领口（他发誓这是他最正经的一件了），推开车门。
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
所有声音都低了下去，只有好奇和打量的目光聚焦在这只高大的狐狸身上。
就在这时，一个洪亮而热情的声音打破了寂静：“哦！这就是尼克吧！”
朱迪的妈妈邦妮·霍普斯，一只和朱迪一样有着紫色大眼睛和温暖笑容的兔子，快步走了过来，完全无视了尼克的物种，直接给了他一个结结实实的、属于兔子的拥抱（虽然只能抱住他的腰）。
“欢迎来到我们家，亲爱的！朱迪在信里经常提到你！”
邦妮热情地拍着他的后背（力道让尼克稍微踉跄了一下）。
“看看你！比新闻里精神多了！一路上累不累？”她连珠炮似的问题让尼克有点懵。
“呃……您好，霍普斯太太。我很好，不累。”尼克努力保持着得体的微笑。
“在家里就别叫霍普斯太太了，叫邦妮！”她热情地挽住尼克的胳膊（这个动作需要她踮起脚尖），“快来，见见斯图！”
朱迪的爸爸斯图走了过来，步伐沉稳，眼神温和但带着一丝审视。
他伸出手：“欢迎来家里，尼克。”
“谢谢您，霍普斯先生。”尼克连忙握住，感觉对方的爪子很有力。
“叫我斯图就行。”斯图点点头，目光扫过尼克的车，又落回他脸上，“路上还顺利？”
“是的，先生…斯图。很顺畅。”尼克回答，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诚恳可靠。
“爸爸，尼克开车很稳的！”
朱迪终于摆脱了“包围圈”，挤了过来，耳朵竖得笔直，语气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维护。
斯图看了看女儿，又看了看尼克，脸上的线条柔和了些：“那就好。进来坐吧。”
刚进客厅，更大的“考验”就来了。
朱迪的兄弟姐妹、堂兄弟姐妹，甚至一些邻居兔子，都好奇地围了过来。问题五花八门。
“尼克先生，动物城的甜甜圈真的比我们镇上的好吃吗？”一只抱着玩偶的小兔子仰头问。
尼克蹲下身，和她平视，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嗯……这是个好问题。我觉得各有千秋，不过‘爪爪甜甜圈’的糖霜确实非常特别。”
“哇！”小兔子开心地跑开了。
“嘿，尼克！”一个看起来和朱迪年纪相仿的公兔子（朱迪小声提示是她三哥约瑟夫）用手肘碰了碰他，挤眉弄眼地问，“跟我们说说，你是怎么受得了我们这全兔窝镇最倔强的兔子的？她以前可是发誓要把所有‘狡猾的狐狸’都抓起来的！”
“约瑟夫！”
朱迪的脸瞬间爆红，耳朵烫得像要烧起来，她跺着脚喊道，“你胡说什么呢！我们只是搭档！”
尼克看着朱迪羞恼的样子，绿眼睛里闪过狡黠的光。
他直起身，故作严肃地拍了拍约瑟夫的肩膀：“伙计，这可不是‘搞定’。这是靠无比的耐心、卓越的个人魅力，以及……”
他拖长了调子，瞥了一眼恨不得钻进地缝的朱迪，“……忍受她无数条‘只是搭档’的规定，才勉强获得的‘合作伙伴’地位。”
“哦——”周围的兔子们发出心照不宣的起哄声。
朱迪气得想咬人，冲过来用力捶了一下尼克的手臂，却被尼克顺势轻轻揽了一下肩膀，顿时全身僵硬，鼻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
“好了好了，别围着客人了！”
邦妮及时出现解围，手里端着一盘新鲜出炉的胡萝卜饼干，“尼克，来尝尝这个，朱迪小时候最爱吃了。”
尼克拿起一块，在朱迪“你敢说不试试看”的眼神威胁下，咬了一口，露出惊喜的表情。
“嗯！非常美味，邦妮！比我吃过的任何点心都棒！”
这倒不全是奉承，饼干确实香甜松软。
邦妮高兴得眼睛眯成了缝：“喜欢就多吃点！朱迪，带尼克去逛逛农场，别老在屋里待着。”
逛农场的过程更是让尼克“大开眼界”。
他被朱迪的姐姐们拉着辨认不同品种的胡萝卜（他几乎全猜错了）。
被她的双胞胎弟弟怂恿着尝试操作小型拖拉机（差点把车开进萝卜田里，引得朱迪哭笑不得地提醒）。
还被几个小表妹用野花编了个花环，硬是戴在了他头上（尼克顶着那个与他形象极度不符的花环，表情无奈，逗得朱迪忍不住偷笑）。
“看来你很受小朋友欢迎嘛，王尔德警官。”朱迪看着他头上的花环，调侃道，眼里闪着光。
尼克无奈地甩了甩尾巴，把花环扶正：“没办法，个人魅力无处安放。从三岁到三百岁，通杀。”
“臭美！”朱迪嗔道，嘴角却扬得高高的。
尼克无奈地甩了甩尾巴：“每个人都有知识盲区，警官。比如我就分不清二百只兔子谁是谁。”
“那是当然，我可是花了二十多年才记住所有亲戚。”朱迪笑道，带着他继续往前走。
＊
午餐时间，长长的餐桌上摆满了素食盛宴。
尼克面前单独放着一盘烤鸡，显然是特意为他准备的，这让他心里一暖。
席间，邦妮不停地给他夹菜。
“尼克，尝尝这个沙拉，里面的莴苣是早上刚摘的！”
“再来点烩菜，斯图最拿手的！”
“哦，这个甜菜根汤你一定要喝！”
尼克的盘子很快堆成了小山。
他艰难地应对着，一边礼貌地赞美食物，一边在桌下用爪子轻轻碰了碰朱迪，投去一个求救的眼神。
朱迪忍着笑，小声说：“我妈的热情，没人能拒绝。你就……努力吃吧。”
斯图的话不多，但会偶尔问尼克一些关于警局工作、城市治安的问题，尼克都认真地回答了，没有平时那种油滑，显得稳重而可靠。
朱迪注意到爸爸看尼克的眼神，从一开始的审视，渐渐多了几分认可和欣赏。
派对的高潮在生日蛋糕推出时到来。
当所有的兔子一起唱起响彻云霄的生日歌时，尼克站在外围，看着被烛光照亮脸庞、笑容无比幸福的朱迪，感觉自己的心被一种柔软而饱满的情绪填满了。
朱迪在吹灭蜡烛前，许了个愿，然后目光穿过喧闹的兔群，精准地找到了尼克。
她对他眨了眨眼，嘴角勾起一个温暖又带着点羞涩的弧度。
尼克也笑了，举起手里的果汁杯，对她做了一个无声的口型。
这次，朱迪看清楚了，他说的是：“生日快乐，朱迪。”
＊
夜色渐深，宾客陆续离去。尼克和朱迪并肩坐在门廊的秋千上，中间隔着一个拳头的距离。空气中弥漫着青草和蛋糕的甜香。
“今天……谢谢你能来。”朱迪轻声说，耳朵在晚风中轻轻晃动。
尼克晃着秋千，看着星空，语气轻松：“嘿，我可是尼克·王尔德，人见人爱。不过……”
他转过头，绿眼睛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深邃，“你的家人很棒，朱迪。真的很棒。邦妮的热情，斯图的沉稳，还有那些小家伙们……他们让我想起了……”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一些，“……想起了很久以前，我也曾渴望拥有的那种热闹。”
朱迪的心微微一颤。
她知道尼克童年的孤独。
她悄悄地将自己的爪子，覆在了他放在秋千座椅上的爪子上。
“那个……”朱迪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我哥哥他们开玩笑的话……你别介意。”
尼克转过头，绿眼睛在月光下带着笑意：“哪个？关于你发誓要抓光所有狐狸的那句？还是关于我怎么能受得了你的那句？”
朱迪的脸又有点发热，好在夜色遮掩了不少。“都有。”
“老实说，”尼克故作沉思状，“前者让我庆幸自己改邪归正得及时。后者嘛……”他拖长了调子，看着朱迪微微绷紧的侧脸，轻笑一声。
“我觉得还能再忍受一会儿，毕竟这份工作福利还不错。”
“尼克！”朱迪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她转过头，看向远处沉静的田野，心里有种暖洋洋的充实感。
尼克看着她被月光勾勒出的柔和轮廓，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几秒，才缓缓移开。
他也没有再说话，只是享受着这份难得的亲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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